那個永遠是髒兮兮的,一件皮袍二十年不曾換洗過,聞到肉味就會流口水,怎麼看都像是一個乞丐的大犬。卻有著太多太多自己固執的習慣,他不下廚房,不洗衣服,不幹粗活,走路的姿勢再猥瑣也是微微昂著下頜,因為……他是大商的皇族,是大商最後一個太子。
沐小腰忍不住想起,在樊固城的時候,她坐在房樑上喝酒,大犬蹲在角落裡吃肉。
方解每次回來,都會拋上去一大壺梨花釀,然後拋給大犬一大包滷肉。
方解會一點也不斯文的撅著屁股在火爐上烤火,然後鄭重認真的問她和他:“我到底是誰?”
……
……
沉傾扇和沐小腰帶著人在距離雍州七百里的地方接到了方解,這個固執的少年依然自己抱著大犬的屍體一步一步往回走。也只有沐小腰,才能從他手裡把大犬的屍體接過去。
出乎預料的是,誰都沒有哭。
沐小腰看起來很平靜的,親手為大犬擦了臉,縫上了胸口的傷口。
沒有為他換一身洗衣服,因為她們都知道大犬不喜歡。他已經習慣了這件皮袍,習慣了他自己的髒兮兮。
回到雍州的半路上,方解搶了一個規模不小的宗門。因為這宗門裡有一座寒氣極重的棺槨,可以保證屍體不腐。被方解這樣的魔頭搶了,這個宗門似乎也只能忍氣吞聲。搶棺槨時候的方解不像是方解,像是一個失去了摯友的妖魔鬼怪。
而到了雍州之後,方解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把雍州宮正殿的龍椅拆了,把那座棺槨放上去。然後下令改正殿為冥殿。他要把整個雍州宮,改成一座巨大的陵墓。
沒人敢勸他。
方解雖然沒有落淚,可那雙眸子裡的血絲讓人畏懼。
……
……
在雍州宮正殿外面,方解坐在欄杆上看著工匠們將龍椅拆掉,他手裡拿著一個油紙包,裡面是一塊香氣撲鼻的滷肉。看著那些忙忙碌碌的工匠,方解將滷肉放在自己身邊:“不知道你走的時候,心裡是否有怨氣,又或是心平氣和走的。有人說死者有怨氣,會化作厲鬼……你要是有膽子就出來嚇嚇我。”
說完這句,方解忽然想到不久之前他還對大犬說過:“我為你備下了數萬勁卒,你可有膽子做一方豪傑?”
想起這話,方解就覺得有刀子在自己心裡來回戳著。
“你應該恨我才對……如果不是我想幫你搶回皇位,不是我告訴你我要幫你,你也不會去告訴你弟弟,不告訴你弟弟他也不會殺你。歸根結底,還是我害了你。如果沒有我這樣的決定,你們兄弟或許還會相處下去。”
他灑在地上一壺酒:“你不愛喝酒,但這是沐小腰送的。她說就不來見你了,因為她怕自己忍不住把你的鬼魂再揍一次。”
“大將軍,看樣子很快就能改造好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散金候吳一道出現在方解身邊:“不知道大將軍想過沒有,商將軍……不,是大商最後一位皇帝陛下,該用什麼樣的諡號?”
“屬下想了想,哀,安,誠,崇,道,德,剛,厚這八個字難以取捨,大將軍看用什麼好?”
“厚”
方解語氣很輕的說了一個字。
“是”
散金候抱了抱拳,想要退回去。
“侯爺這次,到底為什麼來雍州的?”
方解忽然問了一句。
吳一道愣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大將軍,你似乎忘了臨行前答應過小女什麼,而我確實是擔心大將軍的安危才趕來的……不過,這件事只怕又要往後拖很久了。”
方解眉頭微微皺了下,點了點頭:“是我不好。”
吳一道對他溫厚的笑了笑,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