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夢的心頓時墜了底。
「沒錢確實不行,可沒獅子我也不行,你不要全賴我爸,覺得是他硬加給我的,我是他兒子,他就是那麼一個人,我自然也是。」伏城的臉認真起來,眉梢帶著一點鋒利,還不成熟,只是寶劍剛淬出來的那麼一點鋒利,「伏家班是我太爺爺的心血,到爺爺手裡最多有幾十人,到我爸手裡就散了。我想撐起班子,讓伏家班再活過來。」
「你別提這個班子,要不是這個班子,我也不會和他離婚。」岑夢冷了臉,但不是對兒子,而是對以前那個讓她一次次失望的男人,「我和他結婚才兩年,他一週回幾次家?我那年才20歲,他放著正經工作不去,入魔了似的,就知道班子班子。」
伏城聽著她說。
「我聽到這兩個字就煩。」岑夢說這話的時候,像個在初戀中發洩委屈的女人,「我和他吵過多少次了,再弄班子就離婚,他要班子,行,那就別要我。小城,你不能走你爸的老路,你得務實,明白嗎?舞獅子不賺錢。你也不要想著能和你師哥師弟一輩子,你們現在是年齡小,無所謂,等上了大學,工作之後,你們還能在一起嗎?我和小炎才是你一家人。」
「媽,你昨天看我比賽了嗎?」伏城突然問這個。
岑夢怔然地看著他。
「我挺希望你能看看。」伏城笑了笑,「你看了,就知道我師哥師弟不會拋棄我。」
「不可能的,他們是外人。」岑夢覺得和他說不通了,「我和小炎才是和你有血緣關係的人。」
伏城拿起杯子潤潤嗓子,只不過拿起的是白水,沒有碰那杯橙汁。「是,他們和我沒關係,師哥師弟,師父師叔,在外行聽來就是沒譜的事,挺好笑。可是媽,我長這麼大,從來不喝橙汁。」
岑夢身體裡突然洩了氣。
「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伏城說得很慢,很慢,「我每天都想你能回來,讓我知道有媽是什麼感覺。我也不清楚……你看著竇炎長大的那些年,會不會想起我,想想我在幹什麼呢,有沒有被人欺負,練功受沒受傷。你不想我,可我每天都想你。」
「小城。」岑夢要站起來。
「但是真正陪在我身邊的人,已經不是你了。」伏城說。
岑夢站不起來。
「是我師哥蔣白,我師弟邱離和青讓,還有師叔。他們從來不問我什麼,可是能分給我的時間,都給我了。我上幼兒園,我爸沒時間去接我,經常是……大家都走了,就剩我一個。我就騙自己,媽媽一定會來接我回家。可是你沒有,你一次都沒有,你不要我了。有一天,我記得下了好大的雨……」伏城皺起眉,當一個人想起極大的委屈時,會退回到當年的情景裡,「小朋友被集中在一個大教室裡,誰的家長來了,就點名。我已經做好準備最後一個走了,可老師第一個喊的是我名字,伏城小朋友,你的家長來了。」
岑夢一句話說不出來,像被空氣淹死。
「我以前很膽小,沒媽的孩子可能都自卑些,不敢在幼兒園裡鬧。」伏城笑著回憶,再想起家人這兩個字,是那一張張熟悉的臉,「我提起胸,趾高氣揚地出去,所有小朋友都看著我,羨慕我。那種感覺……從那次之後我抬起頭來了,我知道我也有家人,好多個,他們都不會拋棄我。我知道只要下大雨,我師哥一定第一個接我回家。」
「小城,媽媽可以補償你,小城……」岑夢想去抓兒子的手。
伏城讓她抓了,反而沒有躲開。「你看,我的手比你的手還大了。你走的時候,我的手才那麼一點,抓你的裙子都抓不住。是,我們幾個沒血緣關係,可是他們陪著我長大的,陪著我從那麼一點,長到了現在。以前我也想過,怎麼去填滿沒得到過的那份愛,現在我想明白了。」
岑夢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