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雜技練完了?」李叢嘴裡不乾不淨地罵,「用不用在地上放個盆,我扔幾個一塊錢硬幣?」
「師哥我能揍丫嗎?」伏城把臉一扭。
「再等等。」蔣白摁著手掌上的血繭,「我去看看師叔。」
廖程明正在屋裡寫字,聽見一幫人呼啦啦進來。「先坐,歇口氣,我給你們講講獅子張這個人。」
一幫人呼啦啦找地方坐,伏城乾脆坐地上,又被師哥拎起來摁在椅子裡。蔣白把門關好,只留窗,又把兩盆水仙花放在小爐子旁邊:「您說吧,我們聽著。」
廖程明提筆沾墨。「水仙別放太近,烤壞了……天橋獅子張,原名張一柳。他家世代住天橋那邊,聽說他出生那年,院門口一棵大柳樹被城市規劃拔了,那是他家養了十幾年的大柳樹,所以才起了這個名。可大家不叫他張一柳,全叫他獅子張。」
「他和我爸……鬧不愉快了。」伏城說,琢磨著一會兒去買冰棒。
「手藝人都有傲骨,心性高,你爸和你差不多,說話不怎麼過腦子,二十多歲的時候恨不得滿大街嚷嚷去,要我說,這就是你爺爺沒教好,灌輸他佛山獅第一,眼裡容不下別的。」廖程明抽走一張紙,重新寫,「可十幾年前,獅子張就不做了。你們要請他,難啊。」
蔣白把熱水壺提來。「為什麼不做了?」
「心性高,受不了半點委屈。」廖程明給大家沏茶,「十幾年前有個南方的二世祖,專門來北方找他做獅子,沒少給錢。獅子張呢,收了錢就辦事,大半年弄了十幾頭大獅子出來,是吧?高高興興的,做好了,等著那邊的人來接獅子。連獅批都是他親手縫的啊,半點不馬虎。」
「然後呢?」伏城急著聽。
「你穩當點兒,和你師哥學學!」廖程明直嘆氣,伏小子的脾氣和伏弘當真一模一樣,舞獅頭活潑些也就算了,當獅尾能把獅頭扔出去,「後來人家做的大買賣,直接把獅子張這一單給忘了。獅子張心眼直,院裡都是獅子,滿噹噹擺好了等人家開車來接呢,那真叫天不亮等到天全黑。」
「這……」蔣白心裡一疼,好像被15歲的蔣白揪了一把,身體裡的人要說話。辛苦做出來的南獅擺滿,歡欣鼓舞等懂行的人來接,結果站在院裡等不到。
伏城從小和南獅為伍,彷彿身臨其境,拍著凳條炸了。「媽個雞,哪個王八蛋乾的缺德事?家裡趕著上墳還是……」
「胡鬧,說什麼呢?」廖程明提腕,再寫,「當時好多人去他家院裡看笑話,獅子張也不管,院門就那麼敞著,獅子也不收。第二天,來了一場漆黑的暴雨,半個北京城像關燈了一樣,下午兩三點,就那麼黑。住隔壁的夥計著急,想幫獅子張收拾一下,結果張一柳這個倔頭,把院門一關,全讓獅子淋著,全爛了。」
故事講完,沒人接話,全被雨淋了一樣。
「那……我們去找他,他還願意做獅子嗎?」付雨問,第一次聽這樣驚心動魄的故事。雖然接觸這行不長,自己也不會去舞獅,可大概女生比較容易共情,一下難受得不得了。
「你們去試試吧,他願不願意幫你們,那是你們造化。」廖程明輕輕擱了狼毫,兩張紙寫好,「這一張是我的名帖,你們裱好,拿著去請張一柳。這一張是他的地址,也不知道搬沒搬家呢。」
蔣白站起來剛要拿,突然想起什麼,回身去洗了手,才把師叔的名帖收好。
廖恆明笑了笑,小白這孩子,忘了的東西記起來也快,腦袋好使得很吶。「休息半小時,一會兒扎馬步。」
「扎……」伏城好累了,可心裡也高興。師叔準備練他們的樁功,就離真正上獅批不遠了。
下午,伏家班這幾個人,包括一直不練倒立的李叢,全部扎馬步。男生1小時,女生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