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鼓隊的配合到了最俏皮的時候,張飛獅在樁上一靜一動,盼望著什麼。南獅有10種情緒,必須透過動作形式表現出來,少一種就扣分了。而這些情緒的表達,多在獅頭的功夫上。
惟妙惟肖,像一頭大貓。嘴巴一張一合,觀眾又是一陣掌聲,神似度太高了,要不是知道這是兩個男孩子在表演,真想給這頭獅子投食。
黑色的獅須隨著獅口的動作晃動。
休息大概1分鐘,獅頭開始做小範圍的踩點,獅尾這時的動作比較少,全靠獅頭來提氣氛。伏城把自己想像成一隻大貓,時不時踩這裡一下、劃拉那邊一下,還垂下腿在空中晃。
鼓聲都是輕快的,兩隻獅耳朵的活動頻率都不一樣,左右分開,不死板,考驗了獅頭的手指功夫。沒有幾年練習絕對練不成這個手速。
突然,鼓聲節奏變了。蔣白休息得差不多,抱起伏城的腰,朝第三梯隊衝刺。舉著自己的師弟,踩19號,踩20號,全都是2米3的高度,最後踩到第四梯隊,2米5的21號。
加上自己本身的身高,伏城在4米的地方。他空出地方讓伏城落下來,兩個人,連體嬰兒一樣,同時踩一個樁位。位置肯定不夠,於是蔣白向外撅屁股,伏城的身體持續前傾,讓兩個人的重心變成一個人的,用拉扯的力量保持平衡。
再旋轉,獅頭上動不停,獅批光芒綻放。每人各踩一半樁面,信任對方不會擠掉自己,又知道對方肯定給自己留位置。
節奏緊湊有條不紊,休息和套路穿插著進行,最後整頭獅子趴在高樁上,像睡著,像醉了。而這些精彩絕倫的表演,獅鼓隊的人是看不到的。他們離比賽場地最近,可眼睛盯緊的是醒獅鼓,從敲鼓人的手勢和動作推敲下一段。離比賽最近,反而一眼看不到。
張飛獅在休息,伏城和蔣白的體力就剩下最後一點點,用完了就完了。
「師哥……」伏城知道獅眼這時是閉著的,他也暫時閉了閉眼睛。沒法擦汗,汗水煞得眼睛快掙不開,全身濕透。
蔣白輕輕掐了他的腰一下。「在呢。」
「沒事。」伏城笑了笑,「我累了。」
蔣白又掐了掐。「師哥也累。還有最後一段,你別低頭。」
「我不怕。」伏城的腿也全是汗,南獅褲黏在面板上,「走吧。」
「走吧。」蔣白做好最後的調整,抓緊師弟的腰帶。肩膀到達了最大耐痛力,再來幾次也不行了。
最後一段,廖程明敲起鼓邊,看著兩個孩子從第二梯隊站起來。當蔣白再把伏城舉起來那一刻,他鼻子一酸,樁上的伏小子不見了,他看到的人是伏弘。那是伏弘,沒有離開,仍舊在樁上跳躍,笑著舉著心愛的獅子。
手裡老舊的鼓槌發出一聲脆響,竟然斷了一根。
太久沒用過的鼓槌,斷了。它舊了,因為這面鼓太久沒敲響,一直在落灰,許久不曾出戰,可鼓聲仍舊高亮,時時刻刻準備再次震動。廖程明沒準備備用的槌,就算準備了也來不及,右手攥拳當鼓槌用,用骨節,一下下擊響了伏家班的大鼓。
伏家班的鼓,醒了。它還沒到沉寂的時候。
張飛獅聽從鼓聲,在樁上醒來,動態緩慢,一步一探。再多的調皮動作和休息也掩飾不了它是武獅,它出現,就是挑釁,就是要壓場子。
伏城提著氣,在半空中飛。師哥舉著他往前跑,把他舉成懸空,根本沒有坐頭。他的體重還是太重了,減不下去,加上獅頭的重量,壓在師哥受傷的肩膀上。
連續推進,躍起,從第二梯隊跳到第三梯隊,只沾了一下樁面又起來,自己坐頭,在18號樁上轉身,兩個人一起調整方向,越過3個70厘米,師哥又一次踩上了13和14。
廖程明咬著牙根,飽含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