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她精神十足,久久不睡。我實在困極了,有點兒急躁,把她放到小床上,說:
“妞妞,你再不睡,爸爸不管了。”
話音剛落,響起她的清晰嬌嫩的聲音:
第九章妞妞小詞典(2)
“爸爸。”
我一把抱起她,緊緊摟在懷裡。她在我懷裡又連聲叫爸爸。
白天黑夜,我的耳邊總是迴響著妞妞喊“爸”的嬌嫩的聲音。她一喊總是一長串,每天要喊一百聲,喊得我心潮澎湃,也喊得我心碎。
妞妞醒了。我湊近她,只見她睜大一雙盲眼,炯炯有神。覺察到我,她眼中閃過笑意,說:“爸爸,小心肝。鏡,鏡!”說著伸手抓去我的眼鏡。我說:“真可愛。”她馬上接上:“喜歡得不得了。”
我抱她到走廊上。夜色朦朧中,她臉朝我,彷彿在凝視,然後突然連聲喊道:“爸爸,好爸爸……”
“妞妞喜歡不喜歡爸爸?”我問。
“喜歡,”她答,又斷斷續續說:“爸爸,喜歡爸爸。”
她穩穩地站在大床上,我對她說:“喂,妞妞真棒!”她一邊笑喊:“不得了!”一邊朝我走來。我要去漱洗,說:“等一會兒。”她朝我背影喊:“找爸爸!”我洗畢回來,學她:“找爸爸!”她隨即應道:“找到啦!”
她連連唱:“給爸爸吃,給爸爸喝。”我吻她的小肩膀,說:“真香,真香。”她從容答:“給爸爸。”
我抱妞妞抱出了腱鞘炎,手腕上敷著藥。她摸著了,說:“爸爸疼。”我問:“怎麼辦?”她答:“妞妞哭。”接著馬上說:“好爸爸。”
“妞妞,媽媽抱,爸爸手疼。”雨兒說。
“爸爸疼,要爸爸不疼。”她懂事地說。
她站在阿珍身上跳,阿珍喊疼,讓她下來,她偏說:“上!”阿珍說:“你到爸爸身上
跳。”她答:“不上,爸爸疼!”後來她在我身上眺,我喊疼,她說:“爸爸疼死了。”
這些天她老說:“爸爸疼。”說著就伸出小手來摸我。打她的小屁股,問:“疼不疼?”回答也是:“爸爸疼。”我笑說:“可不,打在妞妞身上,疼在爸爸心上。”
妞妞正發病,疼得無法入睡。我徹夜抱著她,在走廊裡徘徊。
已是深夜,靜極了,我們沿著走廊來回走呵走,父女倆都不吱一聲。她躺在我懷裡,睜大著眼,時而轉換一下視線,彷彿在深思著什麼。好久,她輕聲告訴我:“磕著了。”我說:“爸爸心疼妞妞。”她說:“心疼爸爸。”又過了好久,她仍用很輕的聲音說:“回家家聽音樂。”我抱她回屋,聽著音樂踱步,她依然十分安靜。“磕著了,”她又告訴我。我說:“爸爸抱抱就好了,妞妞真乖……”她說:“爸爸辦,辦好了。爸爸想辦法。”她相信爸爸永遠會有辦法的。爸爸是她生活中的一個必要而又無用的謊言。
“找爸爸,找爸爸……”無論睡著醒著,我總聽見妞妞的聲音,時而是歡快的,時而是哀切的,由遠及近,飄蕩不散。
“爸爸疼妞妞哭。”這是妞妞常說的一句話,一開始是遊戲,後來成了病中對自己的安慰。在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時候,她在夢中也說著這句話。
爸爸疼妞妞哭。今生今世,妞妞是永遠的哭聲,爸爸是永遠的疼痛。
'媽媽'
妞妞說話的興致似乎有起有伏。在會說“爸爸”之後,她有一陣子不愛開口了。然後,又一個詞在她的混沌語言中清晰起來。
當然是“媽媽”這個詞。
她在床上玩,拱著小屁股,竭力想爬,但還不會挪動手,一不小心,向一側翻倒,變成了仰臥。她真著急,嘴裡直嚷嚷。一會兒,她又趴著,說了一串又一串話,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