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惜福延壽,不可講這墮落的話。佛阿佛,大官兒還不知道哩。”
沈全笑道:“自盤古到今,也有修行的,並不曾見何人做佛,空白吃了一世苦。也有作惡的,不曾見誰人落地獄。俗語云‘黑心人倒有馬兒騎’,落得快活。老媽媽,據你這般說時,富貴的有金銀佈施做會,就代代富貴;貧窮的口也糊不來,那得銀子佈施做會,就代代貧窮。這樣看起來,世上人不消爭名奪利,只消去做佛會,便世世富貴了。我不信,我不信!人死就罷了,四生六道憑你去投股,有伺報應!”趙婆道:“大官兒,你雖是聰明,那曉得我佛門中的奧妙。比如你們讀書的尊孔聖人,道家尊太上老君,我們尊佛,各尊一教。其實三教總是一教,惟有我佛教最大,不生不滅,變化無窮,包得那儒道兩教來。盤古皇帝未生,先有我佛出世。太上老君是我佛的化身。就是孔夫子,也是我佛的化身。故此孔夫子也修行,也吃蔬。”沈全大笑道:“老媽媽專會扯謊,孔夫子可是信佛的人麼?他為何肯吃蔬修行?”趙婆道:“我貼鄰有一學堂,常聽得學生讀書讀道:‘夫子在齊,三月不知肉味。’這不是吃月蔬?又讀道:‘齋必變食,飯蔬食飲水。’這不是吃短頭蔬,苦行修行?我皈依的師父嘗說,愚夫謗佛,猶如醉漢罵人,都是迷而不悟。大官兒放省悟些,不可口孽造罪。”這沈全呵呵地笑起來,跳起身,伸一伸腰,口裡道:“妙妙妙,三般俏。我不管你們閒事。”遂一面走,一面唱出去了。
趙婆也起身要行。賽玉留住道:“老媽媽,不要理這失時的短命,我自與你講講兒。”趙婆道:“我怎與這蛇瘟計較。他男子漢只說得男子漢的話,不知我們做女人的苦處哩。三綹梳頭,兩截穿衣,上看公姑臉嘴,下憑丈夫做主。最可憐我等五漏之體,生男育女,汙穢三光,罪孽不小。若不生育,老來無靠;身懷六甲,日夜耽憂,及至臨盆,死生頃刻。幸而母子團圓,萬分之喜,倘有不測,可憐就登時三魂渺渺歸陰府,七魄悠悠入九泉。那時萬孽隨身,一靈受罪。閻王老子好生利害,查勘孽簿,叫牛頭馬面叉落血汙池裡,不得出頭。又有那鷹蛇來(口贊),惡犬來咬,此時丈夫兒女都替不得,好苦楚也。若有錢的,陽間做做功德超度,還有託生日子。如夫主無情,別偕姻眷,不修佛行,這一點陰魂浸在池裡,永劫受苦,不得翻身。皆因不曾在佛地上走過,以致如此。若走過佛地的,雖落池中,無諸苦楚,池裡便生蓮花接引他託生,不受惡纏了。”
黎賽玉聽罷,不覺聳動心腸,眼淚紛紛的滾下來。趙婆道:“大娘子,不必垂淚,若能及早回頭唸佛,來世便女轉男身。如今四月初八是西方佛祖釋迎如來的壽誕。妙相寺年規,大雄寶殿裡做會,男女僧俗道眾柯止千人。本寺兩位法主會議,男女混雜,不當穩便。今年改了舊規,兩位住持,各管轄一處。東首敞廳裡是鍾住持為主,接引女眷們唸佛;西首廳裡是林住持為主,接引男客燒香。這規矩甚是有理,省了許多是非。老身在東廳裡簿子上寫了一個為頭的名姓,要我拉請三五十位女眷同去赴會。我想這鐘住持是有德行的老爺,行事極有法度,誰敢不服。況且女眾們一處兒拜經唸佛,極其清淨,又沒半個閒雜人敢來混擾,故勸大娘子去走一遭,免些罪過。比那小去處,勝過百倍。講便是這等講,大娘子你自主意。別人勉強勸去唸佛,是沒功德的。”黎賽玉道:“恁地時必然去走一遭。媽媽千萬挈我同去,只是不知要多少齋錢?”趙婆道:“齋錢不必在意,都是老身一力包辦。今日就要吃蔬淨身,初八日起早梳洗,我來接了你同去。切不可二心三意不志誠,反造罪孽。”黎賽玉道:“唸佛是一樁正事,豈有二心三意?只是媽媽須索早來相伴同行。”趙婆道:“不必講,決然早來同往。”講罷,相別而去。
黎賽玉到初八日,五更便起來點燈梳洗,一面著長兒煮熟了早飯,預先吃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