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林時茂一力救解,免死充軍。在邊塞上十餘年,逢赦回鄉,不期在村店相遇。
當下杜悅問道:“你家老爺好麼?”蒼頭道:“如舊。現今要遠出,訪什麼親戚,喚我跟隨出來。想是途路辛苦,身體睏倦,睡在客房裡,等我炊飯吃哩。”杜悅道:“爺爺,你便早說些也好。隔了十餘年,不想恩人在這裡相會。”跳起身就往客房裡來,口裡叫道:“林爺在那廂?”林時茂問道:“是什麼人叫?且低聲。”這杜悅走到床前,跪下道:“老思主,小人受了莫大之恩,未得銜結之報,詛料今日在此相會。”說罷,納頭就拜。林時茂起身道:“老丈請起。素不相認,何勞重禮。”杜悅拜罷,起來道:“老爺,你可記得十年前失機的杜悅麼?”林時茂驚道:“你既是杜旗牌,當時俺救了你性命,免死出配邊方,何以至此?”杜悅道:“一言難盡。思主請睡,待小人去沽壺村酒來酌一杯,以表孝心,慢慢的告稟。”即出房門,問店家討一個酒瓶兒,徑往市上去沽酒。
不多時,提了一瓶酒,買了幾味餚撰回店,叫蒼頭燙起酒來,就在客房裡桌上擺下餚撰,請林時茂上面坐了,杜悅侍陪。兩個吃了數杯,林時茂道:“公在邊塞受盡風霜,俺常時思念。今日得赦還鄉,萬千之喜。”杜悅答道:“小人自從老爺救拔之後,即往邊上,一路歷盡多少艱難苦楚,不可勝言。今得赦回故土,依棲著一個故友過活,因他借些資本與這店家、左右鄉民,時常令小人來收些帳目,不意得遇恩主。小人得獲殘生,實賴老爺再造之德,小人雖粉骨碎身,不足以報萬一。”說罷,又吃幾杯。杜悅道:“老爺如今欲往何處請親?”林時茂道:“俺非是訪親,因有一腔心事,難對人言,今與公談,諒不洩漏。”將高澄打獵害民、被父責罰的事情,備細說了一遍:“俺如今意欲走入梁國,削髮為僧,潛身遠害,故此全真打扮,以辭故國。”杜悅道:“老爺一生忠孝,真乃豪傑丈夫,若入菩提,必歸正道。正是知機避害,明哲保身,出人頭地之處,有何不可。只是一件,老爺這般打扮,雖似道家,但這些英雄氣概,畢竟是一個將門模樣,未免被人識破。況且又無文憑路引。梁魏兩地,關隘防閒甚緊,惟恐有阻,難以過去。老爺有心出家,不如就在這裡近處寺院,削髮為僧,討了度碟,消停幾時,然後往梁國去,豈不美哉?”林時茂道:“此論甚高,但這裡近處寺院,大概廝認者甚多,或看破時,反為不美。怎地得一偏僻幽靜的寺院方好。”杜悅一面勸酒,笑道:“小人有一親弟,自幼出家,在澤州析城山成湯廟側首問月庵內為僧。這庵甚是僻靜,此去卻是順路,數日可到。自小人問軍之後,彼此並無訊息。明日小人就陪老爺同去那裡訪問,一來為老爺大事,二來就探望舍弟一遭。儻或在時,就彼削髮技剃,甚為便也。”林時茂道:“若得如此,足感盛情。”二人商議已定,叫蒼頭收拾杯盤,同榻抵足而睡。
次日,三人雞鳴起來,別了店主,一同往東。隨路而進,夜住曉行,不一日,已到澤州析城山下問月庵前。林時茂舉目看時,真個好一座清幽庵院。但見:
松篁交翠,灣一帶流水小橋;殿角巍峨,顯幾處鐘樓古剎。門臨山
岫,隔溪每聽野猿啼;址靠崗巒,絕頂時驚斑虎嘯。伽藍殿樹懸薛荔,梵
王宮爐噴旃檀。兩廊彩壁畫菩提,倒座觀音隨龍女。經翻貝葉,禪床老
衲響全鈴;花供優曇,精含沙彌稱佛號。果然景緻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