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主動問他?父親察覺出什麼沒有,也不敢問今早那出讓她在孟京良心中形象雪上加霜的鬧劇完了後,以後正式拜訪時,要怎麼介紹自己。
不過也可能?,根本?沒這個機會呢。
程曼爾氣惱得忍不住捶床,討厭自己跟個啞巴一樣,還是什麼都不願問。
她不怕答案是壞的,而是怕這些天塹般的阻礙橫亙在眼前,也動搖不了他?的決心。
無可回報,越陷越深,怕最終跟那個名?叫阿湘的女?人?一樣。
她怎麼可能?讓他?為自己,真的和?家裡鬧得不可開交。
所?以,只有她能?退這一步,當她退了,就會一退再退。
直到退到豪宅華服珠寶裡,做他?養在籠中的溫順情人?,為他?生兒育女?,一步步給?自己套上枷鎖,最終失去自我、思想、靈魂,在溫室天堂中加速枯萎。
門外窸窸窣窣,打斷了程曼爾的思緒,緊接著傳來砰的一聲響,像什麼碎裂了,還有咬著牙強忍的吃痛聲。
她掀被下床,推門出去,發?現是袁鳳葉摔倒在地上,木地板上都是玻璃渣,女?人?痛得臉都糾纏在一起。
「你沒事吧?」程曼爾匆忙過去扶起,踢開碎玻璃,把她扶到一旁沙發?上坐著。
「我吵醒你了嗎小程?」袁鳳葉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我、我就想倒杯水……」
袁鳳葉傷這麼重,從租的房子到店裡,通勤時間長達一小時,她就把人?留下來了,養好再說。
「沒有,我還沒睡。」
程曼爾掃掉碎玻璃,又重新倒了杯水遞去,掃過她身上臉上的青青紫紫,忍不住嘆氣。
「袁阿姨,你怎麼能?忍你老公這麼久的,不怕他?哪次下重手,你就沒命了嗎?」
袁鳳葉端水杯的手也在抖,艱難抿完一口?,「我沒子女?,爸媽也不讓我回孃家,沒地方能?去了。」
「你可以找工作,不用待在家裡。」
「我、我老公一個月就給?我八百塊,除開買菜錢,剩不了多少,連車都坐不起……廠裡也不要我,我不像你們,我沒文化的。」
程曼爾啞了聲。
該說什麼呢?她當初都做不到,又憑什麼要求一個年過半百,沒讀過什麼書,又孤立無援的女?人?冷靜自救呢。
袁鳳葉試探著覆上她的手,艱難攥緊,似乎想給?她點?稀薄的力量:「小程,聽說你家裡也……一定很不容易吧。」
程曼爾感覺到手背上一陣涼意,她反握住女?人?粗糙得猶如乾枯樹皮的手,輕聲聊起自己從前。
包括父兄小時候怎麼打她的,母親如何羞辱她,還有元寶那沒有善終的下場……種種,可能?出於想開解袁鳳葉,也可能?是那陣涼意裡,有一股同被世界拋棄過的,感同身受的微薄暖意。
程曼爾沒說大學那段故事,她的自救經歷其實沒什麼參考意義,走投無路時,也是被孟昭延救起來的。
如果當初碰到的是別人?,那她的下場可能?會悽慘無比。
兩人?聊了許久,程曼爾看時針走到一點?,才勸她回房間休息。
袁鳳葉沉默半晌,握她的手驟然攥緊,不顧手上的淤腫疼痛。
「小程,你、你走到現在,克服了那麼多困難,以後也……也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程曼爾睏意上湧,沒去深究這句話的意思,頷首笑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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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曼爾學著催眠師的手法,來回晃悠著手中的祖母綠項鍊,重達七十五克拉的主石,雷迪恩形切工讓每個切面都能?在陽光下折出熠熠生輝的火彩。
……好愁。
這一週,她每天都在盤算自己的身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