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綏之目光仍舊疏漠得如潭中寒玉,直到對視片刻之後,才忽而淡聲啟唇:“往後,或許還會更加有緣。”
他說這話時語氣極其尋常,甚至一個重音都沒有,話中含義在場之人卻都心知肚明。
就連泱泱都聽得眼尾輕揚,在陸君則眉眼沉下的瞬間開了口。
“君則有心了,既是如此,時辰也確實不早了,我們這便回府吧。程公子,今日之事泱泱明日再親自登門道謝,可好?”
對上女子盈盈巴望的目光,程綏之唇角輕抿了一瞬,自然說不出半分拒絕的話語。
“好。”
泱泱眼底總算融出笑意。
她也不再多言,福了福身,便準備就此離開。
卻不想也就在她剛剛踏上寺門前的石階之時,卻再次被程綏之喚住。
“泱泱。”
竟是直呼她的小名。
泱泱眼底難得湧出幾分訝意,回頭之後才發現男人緩步跟了上來,直到僅距她一步之遙,才壓低了淡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開口:“不必自擾於身份。”
泱泱心神微動,還未答覆就見男人低下頭,目光一寸寸掠過她,繼續道:“在知曉你的身份時,我只後悔沒有早一些遇見你。”
“不過無妨,如今也不遲。”
“我的身份你猜得沒錯,但那又如何,此時的程綏之不過也只是一個盼你垂憐之人而已。”
男人的聲音如絨羽般拂過耳畔,幾乎要讓人失去所有防備。
泱泱聽得心跳頓緩,以至於連男人說的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聽清,直到上了馬車,豔若緋色的面容仍舊瑩如極品粉玉,讓將她所有神色變化盡收眼底的陸君則心中澀痛不已。
然而那澀痛之感愈是濃重,他的神色反而愈是溫沉平靜,然而啞澀的嗓音很快就出賣了他極其窒悶的內心。
“嫂嫂對程綏之……可是有意?”
話音一落下,他壓在兩膝之上的指尖便倏然蜷起,幾乎要被瀕臨審判的緊繃感籠罩。
泱泱卻是忽然沉默了下來,良久之後,才輕聲低語:“君則可知曉我為何喜好那些身外之物?”
話落不待陸君則回答,她便低下頭,自顧自答道:“母親逝世之後,便再無一人真心待我,莫說姨娘,府中的丫鬟,便是我的父親……”
“我早便知曉只有那些首飾,衣裳,才是真正屬於我的。”
話音落下之後,泱泱的話音已然含著幾分顫音,再抬眼時,陸君則才看到她淚意氤氳的眼眸。
他心口一窒,鋪天蓋地的愛憐幾乎是轟然湧出。
他此時哪還在意什麼程綏之,只覺萬分無措。
“嫂嫂……”
泱泱卻埋下頭,模樣簡直如落花碎瓊般不勝可憐。
“因此,我哪知曉什麼是心悅,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如此不堪,所以才無一人憐我愛我?”
“絕非如此。”
陸君則沉聲否認,生生將想將她攬入懷中安慰的心思剋制下來,最終只是一字一句道:“無論他人如何,君則願將此生所有悉數奉上。”
哪怕不能表明心意,至少他將此時最想說的話說出了口。
泱泱被淚光濡溼的眼睫簌簌一顫,有些失語。
“君則,你的話太重了,往後你還要娶妻生子……”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陸君則陡然生硬的語氣打斷。
“話既已出,便沒有重不重一說,我尚未入仕,還不著急成婚,過幾年再議。”
泱泱見他連頭都偏過去了,忍不住反問:“幾年?”
她身為陸君則嫂嫂,還確實應當操心這件事。
陸君則眼神一黯,忽然轉眸一瞬不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