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趙瑜指了指下首的座椅,並沒有回禮的意思。
宇文粹中心平氣和的坐了下來,與這等海外蠻夷、海寇之後計較,反而失了身份。張開口,正打算說話,趙瑜卻搶在他的前面說起話來:
“執政的來意,孤已經知道,那些廢話就不用再提了。孤一向是看人怎麼做,而不是怎麼說。若上皇真的想結個善緣,循規蹈矩就夠了,沒必要傳些廢話。”趙瑜毫不客氣的說著,方才朱聰說的鎮江城內趙等人的行為讓他心情很不爽,話鋒也變得刻薄起來,再加上他又有些累了,不想再繞著圈子說話,“如今金虜已經攻破東京城,而勤王軍尚頓兵於外,天下已是大亂,同時又有訊息說完顏宗望和宗翰兩人打算廢掉新帝,將東京城中所有的宗室都擄去北方,改立孤那個不成材的弟弟為偽帝,這件事想必執政應該聽說了罷?”
“聽說了。”宇文粹中點了點頭,雖然趙瑜把上皇的口諭說成是廢話,但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也正合他心意,反正他有足夠的自信說服面前這個粗漢對上皇俯首帖耳,為王前驅,他一挺胸:“如今……”
趙瑜並不理會大宋副相想說什麼,自顧自的說下去:“如此一來,這大宋的帝位就空了下來——孤還有天下兆民不可能再認金虜手中的俘虜為君,而孤那弟弟不過是個傀儡又做不得數——天下不可一日無主……宇文執政,你說呢?”
趙瑜的聲音這時停了下來,浮起略帶玩味的笑意,視線在宇文粹中突然變白的臉上打轉。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對如宇文粹中這等敵視於他的宋人,說起話來根本不需要顧及禮節,一力破百巧,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你沒有跟我討價還價的餘地。趙瑜現在就有這樣的想法。
宇文粹中猛然站起,放聲道:“即是如此,請大王擁立上皇復辟!如此天下幸甚,百姓幸甚,大王也可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趙瑜冷笑搖頭:“孤曾聽人這麼評價過昭陵【注1】,‘仁宗皇帝百事不會,只會做官家’,而上皇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吹拉彈唱百藝皆能,卻唯獨不會做皇帝。如今天下大亂生民塗炭,究其因,便緣起於上皇。若論好大喜功,妄開邊釁,信重奸侫,大興宮室刮聚斂,勞民傷財上皇的所作所為不比隋煬帝好到哪裡去,若不是大宋根基深厚遠過故隋,早幾年就亡了。如今上皇棄國南逃,與放棄長安、洛陽,幸駕揚州的隋煬又有何區別?若讓上皇復辟下恐怕更亂!”
趙瑜的這番話很不客氣,完全可算是悖逆臣之心也溢於言表,但宇文粹中根本找不到反駁的言辭。以趙比之隋煬,雖然沒人敢說出來,但卻是天下的共識,他的所作所為,完完全全是那些亡國之君的翻版。趙瑜之言刻刺骨,讓宇文粹中無從駁起
很敏銳的發現趙瑜的話裡還有破綻。趙瑜只說上江城裡還有十幾個皇子皇孫在呢。
“鄆王學造淵深明仁孝,可以為帝!”
趙瑜從鼻腔裡噴出不屑:“他與上皇一個德性!關係大宋命脈的掄才大典他都能亂來……輕佻!”
政和八年楷以親王之尊參加科舉,毫無懸念的被唱名第一,得中省元,後趙顧及天下物議,欽點第二名王昂為狀元,但趙楷此舉卻是把國家最為重要的選士制度當成了兒戲,再加上得中進士的梁師成,政和之後的科舉簡直成了玩笑。‘內臣及第,始於梁師成;親王及第,始於嘉王楷。’輕佻,這個當年章送給趙的評價,同樣是趙楷洗不脫的罪名。
“景王仁厚好學,排行又僅次於今上、鄆王,大王即棄鄆王,自當立景王。”
趙諸子,長子桓被擄,次子早夭,三子趙楷被趙瑜否決,四子同樣早夭,五子肅王趙樞留在東京城中沒有出逃,與趙桓一個下場,所以接下來就是皇六子景王趙杞。
趙瑜搖頭,連反駁的話都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