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沒有說話。他當然不會說,他其實就喜歡這樣瘋狂一點的音樂,不知道為什麼,聽著都有種歇斯底里的快感。
紀培文看著兒子的笑容,他想,也許他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瞭解這個一直讓他引以為榮的兒子。見紀廷沒有說話,他決定把話挑開了來說:“我聽你們附中的陳校長說,好像你在志願上填了五中?”他儘量讓自己的口氣漫不經心一些,就像平時跟兒子的聊天。
紀廷立刻睜大了眼睛,看了他父親一眼,然後好像明白了什麼,眼裡有一種光芒迅速隱去,但是隨後他選擇了沉默。紀培文見他不語,又接著說道:“五中也是不錯的,但是那學校的人比較雜,而且離家又遠,所以我跟你媽媽商量了一下,都認為你還是念我們學校的附中比較好,所以,我們託了陳校長,幫你把志願改了回來。”說完這番話,紀培文認真地看著兒子,可是他從兒子臉上看不出什麼痕跡,這樣讓他忽然沒來由地覺得心裡沒底,於是他補充了一句,“兒子,我們都是為了你好,從小到大,你都是一個好孩子,是我和你媽媽的驕傲,我們的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你的身上……”
“爸!”紀廷打斷父親的話,“我明白的,我填五中也是好玩來著,一時興起而已,正後悔呢,你們改了也好。”他將隨身聽裡的磁帶取了出來,然後從床上下來,“爸,我出去散散步。”
看著紀廷走出房門口,紀培文覺得有些擔心,兒子是懂事的,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他太平靜地接受這件事,自己反而不安,所以他問道:“去哪裡散步?天就要黑了,別去太遠。”
紀廷在房門處回頭,“我只是在學校裡走走,很快就回來,放心吧,我不會走得太遠。”
他離開家,漫無目的地在黃昏的校園裡走,心裡是什麼感覺,他自己也說不出來,殘存的酒精在灼燒著他,可是心裡卻是澄明的,只覺得胸口中某個地方,有團棉絮一樣的東西在堵住,也不是痛,只是覺得悶,哭不出也說不出,但又忽略不了的悶。
不要走太遠,他們說。
他知道自己不會走得太遠,只是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安靜一下,然後他還是會回家,繼續成為一個好孩子。從小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了把自己心裡的某種東西強行按下去,慢慢地,做大家都認為正確的事成為了本能一樣的東西,有時也就覺得,也許自己天生就是個好孩子。
第三章那一天的夕陽(2)
哪裡都有人,哪裡都不能好好地呼吸。紀廷不斷跟路上遇到的同學、老師或者父母的熟人微笑打招呼,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往僻靜的小路上去,終於,人越來越少,這不是條他常走的路,可他覺得莫名的熟悉,直到眼前頓時開闊,他才知道自己很久以前來過這裡。
即將落山的夕陽將四處渲染得昏黃而曖昧,紀廷背靠在草地裡的一塊光滑的大石頭上,從衣袋裡掏出那盒磁帶,仔細地看了看,然後開始用力地撕扯它,他把那些帶子絞揪了出來,纏在手上,然後狠狠用手將它絞斷。
他從來沒有這麼幹過,但是無所謂,反正沒有人看到,回到人前他還是個品學兼優的楷模,他覺得從來沒有像現在那麼暢快。他沉浸在對那盒可憐的磁帶的破壞中,絲毫沒有意識到這裡還有旁人,直到聽到“嘖嘖”的聲音,才吃了一驚,猛然停下手裡的動作,抬起頭來,只見止安兩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從石頭的另外一面轉出來。
止安不說話,只是用一種“歎為觀止”的眼神看著紀廷面前狼藉的傑作。紀廷愣了愣,然後發覺自己並不是那麼在乎被她看到這一幕,於是他對她笑笑,繼續摧殘他曾經心愛的那盒Beyond專輯。止安看了一會,終於發言道:“這有什麼好玩的,跟我來。”
她對他做了一個跟上來的手勢,紀廷猶豫了一下,拋下手裡糾纏的東西,朝她的背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