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視線頓時都匯聚在紅豆身上,包括對面最專注那一道。
賀禮送完,按照流程,該是準新人宣佈喜訊進行定親儀式了。
紅豆怔怔看了面前那隻骨節修長的大手片刻,遞上了自己如玉柔夷。
那一瞬間,還坐在那方席位上的少年不自覺攥緊手指,指尖酒杯顯出蔓延的裂紋。
心頭像是有一塊肉被人硬生生剝離,鮮血淋漓的痛。
他痛得唇色蒼白,想蜷縮身子。
然後下一刻,他站起,走出桌席,朝那一對璧人走去。
「今日我東越有兩大喜,第一件便是朕與南陵郡主——」閆容謹牽著女子走到宴場中央,話沒說完就看到少年直直朝他們走來,話頓住,眉頭蹙起,「西涼皇可是有事?」
「本皇還沒……送上賀禮。」站在兩人面前,天棄開口,聞到自己呼吸裡的血腥氣,喉頭髮甜。
喧鬧大殿不知何時靜謐下來,落針可聞。
他視線全程落在她身上,進殿這麼久,終於看到她在他面前微顫了長睫,那雙水眸慢慢抬起,正眼看他。
眸光平靜而淡。
她沒說話,似在靜待他下文。
閆容謹也沒說話,然握住女子的手下意識收緊,彷彿這樣做,就能把要飛走的蝶牢牢握在手心。天棄或許不知道,他卻異常清楚,他掌心那隻柔夷此刻有多僵硬,指尖冰涼。
「你給我準備了什麼賀禮呀,七七。」女子笑了,櫻唇輕挽,笑意輕柔。
她溫柔喚他七七,一如以往毫無芥蒂。
天棄心中絞痛,她仍肯喚他七七,然她的笑容卻失了靈氣。
一股腥甜猛地衝上喉嚨,被他死死壓下去,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錦盒放到她手中,天棄後退一步,在無數震驚目光中,緩緩跪了下去。
剛因為女子喚的那聲七七,大殿裡重新泛起的喧囂再次安靜下去,這次是死一般的靜。
有人甚至驚得打翻了手中酒杯。
要知道那是西涼皇,一國之君!可是他竟然,在一個女子面前跪下了!
他究竟在幹什麼?他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隨行而來的西涼使臣已齊齊變了臉色,然沒有一個人開口發聲。
「郡主在上,臣下天棄叩見郡主!」
少年聲音並不好聽,撕裂沙啞,迴蕩於大殿之上,卻讓人人肅穆。
震得他們回不了神。
所有人都驚著愣著,對這一幕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紅豆呆呆的,掌心那個錦盒沉甸甸,此時她竟然全無開啟它的心思,所有心神全部被拉到了少年身上。
七七在做什麼?臣下?他說臣?
她身旁,站著的頎長男子,嘴裡鑽出苦澀,原本緊握她的手一寸寸鬆開。哪怕他表情恢復得再快,也遮掩不了他同樣被震撼了的事實。
他輸了。
身為帝王,眾目睽睽之下對個女子俯首稱臣,他自問,他做不到。
要捨棄多少,才能做到這一步?
儼然連自尊都不要的卑微。
天棄從地上站起,深深看了女子一眼,割斷對她的不捨後退。
他是一國之君,也是她一人之臣。
他想做的,想告訴世人的,僅此。
他所擁有的一切,都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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