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早就陰陽兩隔;要是沒有這個人,那該有多麼好啊!
那人看了一眼越冰瑩失魂落魄的模樣,不再說什麼,而是走到越夫人的床前,雙膝跪下,一臉肅穆地叩了幾個頭,然後朗聲道:“大恩不言謝——前輩救命之恩,粉身難報,今生今世定當竭盡全力保護照顧令愛!有違此誓,天人共誅!”
越冰瑩一怔,同時心中不覺略感欣慰:想不到他會發下如此重誓——自己也不真指望他能如誓言所說怎樣保護照顧,但能這樣知恩圖報者,至少應該不會是十分奸邪之徒吧?
那人站起身來,又轉向越冰瑩:“還沒請教姑娘怎麼稱呼?”
越冰瑩看他彬彬有禮,心下戒備之意不覺又淡了幾分,輕聲道:“我姓越,越冰瑩。”
“哦,”那人點點頭,若有所思,“好名字啊——冰清玉潔,晶瑩剔透。”
越冰瑩有些意外——她,塞外出生,草原長大,整日裡來往的都是些大字不識的窮苦牧民,還真是生平頭一次聽到有人會這樣說話——不覺抬眼看了看他:“那,你呢?”
“謝輕塵。”他簡短地答道。
在微薄的晨曦中,越冰瑩看到,他那雙眼睛彷彿刀劍入鞘一般斂去了所有的冷厲,此時顯得格外清澈。
就聽到院裡有推門的聲音,有人一直走到房門口來——越冰瑩一聽就是必力格那熟悉的腳步聲,是以不等他敲門,越冰瑩就先開啟了門。
必力格看到站在她身後的謝輕塵時,微吃一驚,隨即就笑了:“啊,你就是巴根大叔他們昨天從河邊抬回來的那個人吧?”
謝輕塵看看越冰瑩:“他說什麼?”
越冰瑩給他翻譯了一遍,他就對著必力格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個招呼。
必力格接著就看到了越夫人,不禁失聲驚呼:“冰瑩妹妹,越夫人她、她怎麼啦?”
越冰瑩泣不成聲:“必力格,我娘她——過世了……”
“啊——”必力格張大了嘴巴,然後眼淚就奪眶而出。
這一天,周邊的牧民都跑來弔唁——越夫人多年來贈醫施藥,救人無數,那些牧民原都十分尊敬她。除了趕來哭靈,大家更是專門請來通曉漢人紅白喜事者,把越夫人的葬禮辦得十分隆重。
越冰瑩什麼都不懂,就聽憑大家作主,只是告訴大家要按照母親生前的遺願將她與父親合葬。
等到親眼看見母親的棺木被吊入墓坑,大家開始剷土掩埋的時候,越冰瑩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謝輕塵在身後輕輕地接住了她……
周圍大霧瀰漫,母親的臉若隱若現。
“瑩兒,娘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母親慈愛的臉漸漸變得模糊。
越冰瑩發現自己彷彿回到了小時候,周圍那麼黑,好害怕啊——她連忙伸手去拉孃的手:“娘,你不要走啊,你不要丟下孩兒一個人,娘——”
可是母親的臉漸漸消逝,終於不見,越冰瑩發現自己手裡空空如也。
“娘,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娘——我害怕——”
越冰瑩哭出聲來,一下子坐起來,黑暗之中感到床邊站著一個人——母親總是在她被噩夢驚醒的夜晚最快地跑到她的床邊的。
越冰瑩不及思索,就像往常一樣一把從腰間抱住了那個人:“娘,我做了個噩夢,我害怕……”
對方嘆了口氣,輕輕拍拍她的頭,柔聲道:“不怕不怕,我在這裡……”
天哪,那是謝輕塵!
越冰瑩驀然清醒,忙一把推開了他。
謝輕塵晃亮火褶,點起燈燭,端過一碗水來:“來,喝口水壓壓驚!”
越冰瑩接過碗來,才喝了一口水,就聽到外面馬嘶人叫,聲音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