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吩咐,在廖亭山聽來已實在不能算陌生了,心中雖嘆,面上卻不敢有分毫懈怠,但應一聲:“是。
緊接著便取出一張鎏金玉帖,躬身呈遞給王誥。
廖亭山稟道:“這是明日大宴的賓客名單,還請大公子過目。”
王誥總算坐直,接過玉帖來看。
只是剛開啟掃得一眼,他眉頭便皺了起來,問:“張儀不來嗎?”
廖亭山身子躬得更低:“我等已依公子吩咐,親自將請帖送至他在伊川書院的下榻之處,可他似乎不在書院,久未回來,也不曾有回應。”
“那就是不來了。”王誥眉目間已集聚了幾分陰鬱,只將那玉帖合上,起身赤腳踩在地面上,“說是要擇一明主輔佐,可三大世家之中,宋元夜雖為宋氏少主,但天賦平平,短視懦弱,無論膽識、謀略,都不如其妹;陸仰塵天賦雖高,但性情平順,又非主族嫡系所出,只是陸嘗的侄兒,若要接掌陸氏只怕有重重的阻礙……”
話至此處,一聲戾氣深重的冷笑。
他只將那名帖擲到地上,淡漠的聲音裡是一股強大的自信與傲視:“放眼今日神都,除我以外,他張儀還能選誰?”
廖亭山自是不敢接話。
王誥又問:“父親那邊呢?”
廖亭山道:“真人仍在終南山觀中清修悟道,也不回來。”
王誥聞言,情緒竟未有半點起伏,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廖亭山依言退下,離開前順便將那婢女屍首收入須彌戒內,清去血跡,又將地上那染血的畫卷捧了,然後才從屋內出來,穿過長廊,如來時一般從湖上離開。
只是剛到湖邊,就瞧見前面立著一道身影。
約莫弱冠之年,一身錦袍,神清骨秀,此刻正望著園中所植那姚黃魏紫二色牡丹出神。
廖亭山腳步一停,上前見禮:“廖亭山見過二公子。”
這少年正是王誥胞弟、王氏二公子,王命。
他年紀小些,也不似王誥那邊動輒冷麵,倒是有幾分平易近人,見了廖亭山先是笑著道一聲“廖長老”,然後便看見他手中捧著的染血畫卷。
廖亭山道:“是大公子那邊……”
王命皺了一下眉,不用想都知道小瀛洲那邊又發生了什麼,只問:“第幾個了?”
廖亭山聲音有些艱澀:“這半年來,已是第十五個了……”
代家主王敬終歲於南山悟道清修,不理俗事,王氏大權皆由王誥獨掌,自是冷心冷面,行峻言厲;可二公子王命只從旁佐之,所領事少,相較之下要溫和得多,且與王誥兄弟和睦,關係親厚。
今日之事著實已困擾廖亭山一陣了。
猶豫片刻後,他斗膽向王命問計:“這些婢子侍女,原都旁系支族或神都其他大族遴選獻上,為大公子描摹入畫之用,個個芙蓉面貌、冰肌玉骨,可如今全都……可否請二公子指點,是底下人做得有何差錯之處嗎?”
王命只從他手中取過那染血的畫卷來看。
即便墨跡已被染汙大半,可仍看得出畫的是洛水神女,無論水波浪紋還是人物衣飾,筆筆精湛,技法已極。然而有其形,卻缺了一點神。尤其是那水中諸般精怪與車上女子,全未點畫眼睛,更添幾分刻板冷沉的死氣。走筆至神女腰間垂落的絲絛時,筆鋒則陡然滯重,竟是直接拉出去,一筆將這幅畫毀去。
王命便慢慢道:“你們不曾有什麼錯處,只是兄長他,畫不出來……”
或者說,根本不想畫。
廖亭山只知這丹青之道乃是王敬要王誥、王命二人修習,於箇中關竅困擾卻是一概不知,這話於是聽得半懂不懂,甚為迷惑:“那我等……”
王命將那畫卷遞還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