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葉禾將信將疑,“我瞧張公公沒這層意思呀……”
崔玉貴朝地下一指,哼道:“你看看他讓你帶的那幾盤菜就知道了!”
葉禾依次看去,“櫻桃豬脊肉、桂圓白鳳煲、蘑菇松露湯、茴香水晶餃……崔大叔,這些菜究竟有什麼名堂啊?我可瞧不出……”
崔玉貴道:“把這四樣菜名,單擇出頭一個字,連起來不就是‘櫻’、‘桂’、‘蘑’、‘茴’?嘿,‘櫻桂蘑茴’,好一個‘應歸莫回’哪!”
葉禾自唸了幾遍,猛然醒覺。“我的天呀,原來張公公的心術這麼重哪,崔大叔,也虧你能瞧得出來……”
“嗐,”崔玉貴道,“我在宮裡這麼些年,鉤心鬥角的事還經的少嗎?這點兒小伎倆,拿眼一掃就能看個十之八九。有道是‘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他小德張沒有落井下石,我崔玉貴就感激不盡嘍!”
葉禾輕嘆一聲,道:“崔大叔這般本事,都能被攆出宮來,像我這樣的蠢丫頭,一旦有個不慎,豈不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唉,”崔玉貴站起身來,拍了拍葉禾的肩膀。“孩子,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叔’,那我就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你那涵元殿的差事,太難當了。我年輕那會兒,也替老佛爺‘伺候’過皇上,嘿嘿,兩頭受氣,裡外不是人哪……有機會就離宮吧,你還小,找個好人家嫁了比什麼都強,那宮裡頭,可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啊!”
葉禾淚珠瑩然,“不瞞崔大叔說,我也是這麼打算的。成天擔驚受怕的,也不知何時是個頭……唉,不說了,崔大叔你多保重,我得回宮去了。”
崔玉貴朝外看一眼,“外頭雨還沒停,你要不等等再走?”
“不了,”葉禾擦了擦眼角,“這次我是偷著出宮的,若回去晚了被人捅到老佛爺那裡,我可就沒了活路了。崔大叔,小葉子人微言輕,幫不上你什麼忙,唯有祝你多福多壽了。”
“好孩子,”崔玉貴動情道,“你有這份心,崔大叔就足領你的情了。走吧,路上小心些!”
“嗯。”葉禾將箬笠戴好,冒雨出了廟門。
送走了葉禾,崔玉貴又在殿堂上待了大半個更次,外頭風雨聲大作,他心內唏噓,也如翻江倒海,久不能平。
陡然間,夜空中劃過一道閃電,隆隆的雷鳴緊隨而至。還沒等雷聲停歇,殿外廟門卻“砰”的一聲大開。
崔玉貴一怔,還以為是葉禾離而復返,“小葉子,是你嗎?是不是有傢什兒落在這裡了?”
一連喊了幾聲,外頭都沒人回答。
“我真是糊塗,小葉子都走了半個多時辰,這會兒怕是能望見宮門了……難道廟門是被風颳開的?”崔玉貴自語著,打算出殿關門。可一腳才跨到殿外,那門口竟驀地騰起一團火光。
正殿離著廟門,少說也得十丈遠,可那火光太熾,居然令崔玉貴頓覺有些刺眼。崔玉貴在目下揉捏幾把,復又打量,只見廟門外懸著一支粗如短杵的白燭,那團熾烈的火光,正是那白燭上燃起的燭火。
“誰?是誰在那兒?”崔玉貴又問了幾次,可回應他的,卻只有嘩嘩的雨聲。
“卻也作怪!”崔玉貴暗罵一聲,抬腿走下殿階。可當冰冷的雨水淋在頭臉上時,崔玉貴兀自打了個激靈,一雙腿,再也無法邁出半步。
似這般大的雨水,連篝火都能澆滅,那白燭縱使粗大些,也斷無不熄之理。況且那白燭一無人把持,二沒繩索牽掛,只是幽幽地飄懸在門口,若非活見鬼,又當作何講說?
崔玉貴只覺後背陣陣發寒,二目死死地望著那支詭異的白燭,驚愣在原地。
那白燭又燃了一會兒,忽然飄向旁側。緊接著廟門外光霧朦朧,多出一個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