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智,一直在半昏迷、半清醒之間。我知道自己被送回了宮中的聽雨軒,周圍有很多人跑來跑去,卻沒有發出太多的聲音。太醫也來了好幾個,檢視我的病情,先是金針刺穴,然後就是越來越濃重的藥香,飄蕩在空氣中,糾纏在我的口鼻間,揮之不去。我努力堅持著,沒讓自己一下子睡過去,一有輕微的腳步聲,我就微睜開眼睛張望。可是直到太陽下山,宮裡開始掌燈了,那個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子軒的左臂只是皮肉傷,回宮以後,太醫為他重新上藥包紮。但他沒有離開聽雨軒,包好傷口後,就一直守在我身旁,他看出我心神不寧的樣子,開始還勸我躺好休息,後來也就不再說什麼了,除了催促快些煎藥外,他就靜靜地坐在我的床邊,時而看看我,時而獨自出神,只是他始終沒有放開我的手。
“雪兒,喝藥吧。”子軒把一碗冒著縷縷白氣的中藥,放在床邊的小几上。他先把我輕輕扶起來,用軟枕墊住我的後腰,再把藥端起來,用白瓷小勺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又用唇試了一下溫度,覺得差不多了,這才送到我嘴邊。我看著他溫柔的目光,忽然有些恍惚,彷彿回到了小時候,在藍府時與他相處的時光。
“看著我的臉可治不好你的病。”他微笑著說。
我也笑了出來:“還是讓碧玉來吧,你也受了傷,臉色那麼蒼白,還是快點去休息吧,哪有傷員伺候傷員的道理。”
“別人我不放心。這點小傷不要緊,只要你把藥喝了我就走。”子軒雖然聲音溫和,但語氣很堅定。我看說服不了他,也沒氣力再多說話,就張口開始喝藥。
這次的藥可真是苦,我喝了半碗,怎麼也喝不下去了。子軒又遞過來一勺,我把頭轉開,表示不想再喝了。
“雪兒,這藥你必須要喝。剛才太醫雖然用針灸穩住了你的胎兒,可這藥才能真正起到作用,要不然以後你稍微動一動就會有小產的危險。”一向溫和的子軒現在也流露出了焦急。
“那這藥我還要吃多少副?”我說話的聲音非常微弱,或許是因為被刺客拍了那一掌吧,我怎麼也提不上氣力來。
“至少要吃半個月,看你的身體能恢復的如何,再調整藥方。”
我遲疑了一下,對他說:“哥,我想歇一會兒。你把藥放下吧,一會兒我再喝。”這麼苦的東西,要吃那麼長時間,又不能放糖,真是折磨!現在我無比懷念藥片和膠囊,一口就能吞下去,不用苦的讓我有刷舌頭的衝動。
“雪兒乖,不要耍性子,都是要當母親的人了,現在不僅是為你,還要為你的孩子吃藥啊。”子軒看出我不想再喝,耐心的勸道。
其實我剛才說一會兒再喝,倒並不是託詞,我確實是想等一會兒,緩一緩再捏著鼻子一口把那苦東西吞下去。可子軒一提到孩子、母親,我心裡就沒來由的一陣難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他越是這麼說,我反而越是不想吃藥。心裡煩又說不出來,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靠在床邊發呆,腦子裡亂糟糟的,只是那個身影,總是不期然的冒出來。他在幹什麼?叛黨的事情處理的順不順利?他知道我傷的很重嗎?
“你哥說的對,這藥你必須得喝。”
一個低沉有力的,我無比熟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我慌忙睜開眼睛,穆容成神情嚴肅的坐在我面前看著我,手裡端著我喝了一半的藥。他看起來有些風塵僕僕,鬢角的頭髮有些亂,額頭上還有微汗,顯然趕得非常急。我忽然笑了出來。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麼笑,只是現在這個時候,看到他,就是想笑。
他看見我的笑臉,也愣了一下:“傷得那麼重,還鬧小孩子脾氣!”他嘴裡雖然責備著,手上的動作卻無比輕柔。我一口一口喝著他親自送到嘴邊的藥,只覺得很奇怪,或許因為藥汁變涼了吧,那藥似乎沒有剛剛那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