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深刻的事情,就是飢餓。我和小弟總也吃不飽,哭叫著圍著娘要吃的。然後娘就開始流淚。要是爹回來了,看見我們哭,就緊皺眉頭坐在門口抽旱菸。要不就罵我們吵,揮起滿是厚繭的手打我們,嚇得我趕快躲到娘瘦弱的懷裡。
凍馬河真不是個好地方。從我記事起,這裡最大的特點,就是亂。一邊是天啟,一邊是北遼,此消彼長,這邊厲害幾年,那邊厲害幾年,受苦的卻永遠都是我們這些升斗小民。所以爹孃最終決定,舉家遷離那裡。那天,爹推著獨輪木車,裝著我們不多的家當,娘一手抱著小弟,一手拉著我,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那個雖然破舊,但仍然讓人眷戀的家。
娘在慶州有個遠房的表哥,本想投奔那裡。可沒想到我們還沒走離凍馬河的地界,就遇上了好多打仗的兵。怎麼會這樣呢?不是說前兩天剛剛說,兩邊已經達成協議,暫時休戰了嗎?這些當官的都在想什麼?大概他們的胸襟太廣闊,頭腦太高深,所以永遠也想不到卑微如螻蟻的小民吧。
爹孃只來的及用車把我和小弟擋好,然後轉瞬間,就被奔雷一樣的馬鞍聲淹沒了。那聲音真的好響,彷彿不是傳到我的耳朵裡,而是直接狠狠地敲在我心上。地面都在隨著聲音晃動,仰起的滾滾黃塵,遮天蔽日。等到眼前終於可以看清的時候,爹孃早就不知所蹤了。
那時我才五歲,抱著剛滿兩歲的小弟,他被嚇得嗓子都哭啞了。我也哭,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爹呢?娘呢?他們去哪裡了?
然後,我們就遇到了江大叔。
江大叔人真的非常好。他給我們吃,給我們穿,把我們照顧的很好。他甚至還教我認了些字。只是我總是不信他說的,爹孃永遠也不會回來了的話。當然,後來長大了,也就明白,爹孃那時就已經死了,但小孩子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固執吧。
那天,江大叔帶來了一個大嬸,我本以為那就是江大嬸,可他卻讓我叫她姑媽。我很奇怪,我從來沒有姑媽,為什麼要我叫她?江大叔見我不聽話,立刻生氣了,那是我見到他第一次生氣,臉色,很可怕。他說:“你看看你的小弟在不在。”我聽了,跑到屋裡一看,搖籃裡空空如也。我害怕了,哭著問他小弟去哪裡了?他告訴我,只要我乖乖聽話,小弟就一定沒事。
於是,我就乖乖聽話的,跟著“姑媽”,到了京州。她帶了我到了一個當官的家裡做僕人。那個當官的,姓藍。而江大叔也信守諾言,隔段時間就會託“姑媽”告訴我一些小弟的訊息。
不久,我就被派去伺候比我小半歲的藍家小姐,藍雪。我並不喜歡藍雪,甚至是有些討厭她。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爹孃還在的時候,我剛能走路就可以幫他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了。可這個藍家小姐,除了會哭鬧,耍性子,捉弄別人以外,什麼都不知道。而且,她的性格非常古怪,常常是前一刻哈哈的笑,下一刻就突然開始哭;白天還太平無事,晚上就大發脾氣。她的身體還特別的差,動不動就生病,總是喊著頭疼,卻又查不出什麼原因。偶爾“姑媽”問起我藍小姐怎麼樣時,我都會和她抱怨一通。她聽了,總是皺皺眉,彷彿有些疑惑的樣子,但也並不說什麼,只是吩咐我盡力做好丫頭的本份。
藍大人對藍雪寵的特別過分。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因為她的身體不好。可後來我漸漸發現不是這樣。藍大人明明還有個兒子,但他很少過問,頂多就是晚飯的時候,和他說幾句話,可即使這樣的場合,也少的可憐。藍大人真的是非常愛這個女兒。就是不管什麼發生事情,他都不生氣,總是耐心的哄她。而藍雪也奇怪,發脾氣的時候誰勸都不行,只有她爹才能哄得她笑逐顏開;頭疼起來,躺在床上起不來,也只有她爹來了,她的症狀才會緩解。從沒見過這麼粘父親的女兒,也從沒見過這麼溺愛女兒的父親。他們父女二人之間的感情,好的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