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我,連忙說:“看我幹嘛,我不會種。”就算我能種活也無法種成一個門,那是大花田花匠才有的本領。
我推開門,將腳踏車牽進去,他站在門口低頭看著地面,笑得有點冷。
“怎麼了?”他的情緒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前半段路還好,好像是在我們討論花椰菜的營養與可代替的蔬菜時,我有一瞬間感受到他一閃而過的陰鬱,就好像看到什麼不喜歡的東西。我可以確定不是花椰菜的問題,因為我們已經討論出替代品,他那麼不喜歡花椰菜應該高興才對啊。
現在,這種情緒卻像快要爆發的壓抑。
“沒有,只是看到幾隻蟲子,我不喜歡。”他的手習慣性去順額髮,卻在接觸到頭髮前收回來,劉海已經剪短了。
“不喜歡就別看,我們還有正事要做。”在艾斯米怎麼可能沒出蟲子,蝴蝶蜻蜓螞蚱一大堆在花叢裡歡蹦著。
他又將手插回口袋裡,悠哉地進門跟上我的腳步,然後我聽到他情緒轉好的低喃,“也是呢,蟲子只要把它埋進土裡就行,根本就不必花精力去看。”
過了薇花門有一道綠走廊,純由植物構建起來的,他走三步停兩步,一會望望廊子裡的藤垂花,一會又眼珠子一轉看長在腳底邊的幾棵小花。
我不得不停下來等他,這傢伙啊,只要看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就會變得很無賴,死拽著他他都不甩你。
不過也難怪,這是綠化協會的分設點,很多優秀的花匠駐紮這裡,除了當花徒的實際指導老師還有研究珍貴花種的義務,所以在大花田門口花都是不常見的。
“三種半。”他扳著手指數,“世界植物大百科裡前百種珍稀植物這裡竟然有三種,還有半種不能確定。”
“恩,正確地說世界植物大百科前一百種珍稀植物在艾斯米可以找到四十三種,而且在艾斯米綠化協會手裡還掌握了至少十一種不亞於大百科前三十的植物的花種,不過考慮到地域性,大百科沒有收錄。怎麼說呢,基本上排在前百的珍稀植物至少有超過七種經過大花田花匠的研究,而變成艾斯米的常見花種,剛才你看到三種都已經是常見花了,不過種的人還不多,如果感興趣可以填個表申請花籽拿回家種,很簡單的。”我笑呵呵地對他說,所以說艾斯米的花匠們,都是最值得任何人尊敬的專家。
“至於你說的半種……”我默默別開頭,我當然知道他說的是那一棵,長在垂藤花下一顆胖乎乎的蘑菇頭花,因為他瞪那株花瞪最久。我很想笑,真的,遲早有一天他會被自己的好勝逞強給害苦的,不認識問一下會死嗎?什麼都要掐著自個去解決,就算不懂也絕對不開口詢問,只會自己拼命啃資料,書本等字面上的東西很多是正確的,可是永遠不及第一手經驗的師傅的答案,因為答案一直在進化,而書籍等文字媒介一定有一個時間差。
這個笨蛋喲,呵。
“那不是植物。”抓過他的手拽了就走,一手牽著腳踏車一手拉著他有點吃力,可是任他在這裡磨蹭著,花祭節結束了鮮花都還沒收集完。
“不是植物?那麼是生物還是菌類?如果是生物應該屬於低溫蛙類或蛇類才有可能偽裝成這樣,不太像是菌類,沒有條件給它生長。”他回頭去看那株花。
“是水管。”我僵著臉吐出答案,心裡拼命告訴自己不要笑,千萬不要笑,這孩子自尊心很強,他惱羞成怒了是件很麻煩的事。
“水管?”他明顯有半秒的愣神。
我低下頭,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哈,用那麼認真的表情去分析放在花圃裡的澆花水管,還生物菌類的,這孩子太可愛了,笑死我了。
“米露。”他面無表情淡淡地叫了我一聲。
我連忙憋住笑,有點小心虛地瞄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