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背影,很豪邁雄壯的樣子,皮裘高飄,清晰地看見他捆綁在腰上那一對南瓜大小的流星錘。
這匹馬在弓富魁的注視之下,不過是驚鴻一瞥,一時間已賓士於數里之外。
弓富魁心裡一動,正不知來人是什麼路數,耳中卻聽得身後一陣轔轔車聲。
一輛雙轅二馬的大篷車,在一個頭戴荷葉捲風帽漢子舞動長鞭之下,風馳電掣般地由後奔來。
兩頭小毛驢自動地在道旁停了下來。
篷車以異常的速度一路賓士而前,官道上揚起了漫天黃塵。
像是一面彌天黃色的大紗帳,散置在天空,久久不散。
雖只是驚鴻一瞥,弓富魁卻已注意到那輛大篷車的四窗俱都淡淡地下著簾子,難以窺出車子裡坐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車子過去了很久。
前面的過之江才睜開了眼睛。
帶著幾分木訥,他道:“天上有路不去,入地無門自投。弓老弟,你可看出來了?”
弓富魁一怔道:“看出了什麼?”
“河南‘七星門’的人,綴上了我們……”
“七星門?”
弓富魁暗吃一驚道:“你是說‘七星門’的崗家兄弟?”
“錯不了。”
“可是崗氏二老並沒有現身那!”
“怎麼沒有?”過之江冷酷的面頰上,綻出了一片冷笑:“走頭裡的那個人就是崗玉昆。”
“七星鉤——崗玉昆?”
“不錯。”
弓富魁心裡一驚,奇怪地道:“崗玉昆使的是七星鉤,那前行的老者,卻用的是一對流星錘。不對不對,你看錯了。”
過之江嘿嘿一笑道:“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誰不知道崗玉昆的七星鉤是軟兵刃?”
“那……這麼說你看出來了?”
“那條七星鉤,是纏在他右手腕上,外罩長衣大氅,自不為外人所發覺!只是落在我的眼睛裡,他卻是掩飾不住。”
“七星門”的崗氏兄弟,長名崗玉昆,人稱“七星鉤”,次名崗玉侖,人稱“雙手飛梭”,兄弟二人各有,一身特殊的武功。
尤其難得的是兄弟二人合練了一手“崗家護身神拳”,一經聯手施展,其勢有如長江大河,端的是勇猛不可一世,威猛無匹。
崗氏兄弟的名兒,也就是這麼闖出來的。
弓富魁此刻乍然聽到了他們兄弟二人的名字,當真是又憂又喜。
憂的是怕崗氏兄弟上來失之於大意,不知道過之江的厲害,以至於吃虧上當,平白損失了性命。
喜的是說不定崗氏兄弟是有備而來,兄弟聯手,可給予過之江以致命的一擊。
總之,他已經感覺到一場大戰即將爆發了。
而弓富魁這種奇妙的身份,處在夾縫裡,很可能就被對方誤以為敵人,他不得不暗中提防著。
過之江對於這件事的態度是不聞不問,口頭提過之後,隨即閉目不言。
弓富魁開始體會出過之江是一個極可怕的人物,可怕的地方是從他外表永遠看不出他心裡所想的,是一個標準的“冷麵虎”。
兩頭小毛驢腳程加快了,跑起來叮哩噹啷地響著。
在這麼遼闊的大平原上,聲音能傳出好幾裡去。
走了約有半個時辰,前行來到一片竹林子,林畔聳著一所茅舍。
舍前有一片池塘。
塘裡的水黃黃的,一群鴨子呷呷叫著,正在池子裡玩著水。
兩個荷著鋤頭的莊稼漢子,站在池邊看著。
弓富魁發覺到那所茅舍,並非是住人的農家,像是積存雜物的糧倉。
小毛驢自動地跑到了池邊去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