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賈的憎恨和提防,是與生俱來的。
周亞夫能在得知了商賈肯定會被束縛在主爵都尉內部不得超脫後,能夠撒手。
這是因為周亞夫的立場與價值觀,並不在乎商賈們當不當官,他只在乎商賈和他們所代表的群體,會不會來破壞和擾亂他所為之奮鬥終生的這個國家,這個民族,這個名為大漢的社稷。
但,晁錯就不同了。
首先,晁錯是士大夫,而非貴族。
士大夫與貴族,思考問題的方式,本身就不同。
士大夫更愛惜羽毛。
也就是自己的名聲。
晁錯喊抑制商人,貴粟,喊了一輩子。
臨到頭來,卻放了商賈聚團。
這傳出去,他的同僚和他的弟子門徒以及師長怎麼看他?
其次,法家對商賈的恨意和提防,是根深蒂固的。
法家能接受工匠,但無法接受商賈。
這與儒家剛好顛倒過來。
當然,作為與商賈接觸比較頻繁,同時曾經常年與基層事務打交道的事務官。
晁錯也知道,這個世界根本不可能完全消滅商人。
商人的作用,暫時來說,無可取代。
就連李悝、商君,變法之時,都需要與商人進行合作,以保證社會經濟的穩定和繁榮。
但你要讓晁錯眼睜睜的看著商人們和他們的力量抱團起來。
那是不可能的。
劉徹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後,對晁錯說道:“此外,朕還將命天下郡國監郡御史及未來之刺史,領有監督、審查、糾核、罷免郡國主爵都尉諸官之職責,主爵都尉上下官署官吏升遷任免,先由御史大夫衙門審查,然後方可批准!”
這算是束縛在商賈子弟們身上的又一道枷鎖。
晁錯聽了,頓時就眉開眼笑了。
這個可以有!
商賈們被束縛在主爵都尉衙門內部,然後,主爵都尉又要接受御史大夫衙門的全方位監管。
這樣一來,這些商賈子弟,哪怕是背生雙翅,也難逃法家的控制。
只是,晁錯還是沒有說話。
他與周亞夫一樣保持了沉默。
這讓劉徹知道,還差最後的臨門一腳。
劉徹笑著,對兩人道:“丞相,齊魯郡國,自元德三年起,動盪至今,郡國百姓士大夫或有不安之心,丞相,朕之肱骨,請待朕巡視之,安撫郡國士大夫,明之以朕意!”
周亞夫聞言,立刻匍匐而拜,恭領詔命:“諾!臣謹奉詔!”
劉徹又看著晁錯:“自安東成立至今,已有兩年!安東新固之地,帶山海之膏腴,方圓數千裡,其中或有不明於禮法,不知於朕命者!御史大夫,朕之柱石也,請代朕督查安東上下,明曉諸郡縣、藩國、屯墾團士民,示之以法,散之以威,使之明曉漢家制度,漢官威嚴!”
“諾!”晁錯也是長身而拜:“臣,謹奉詔!”
“善!”劉徹笑著起身,將兩人扶起,說道:“朕不日將下詔,以故少府岑邁為上林苑大使,總督上林苑上下內外諸事!”
晁錯與周亞夫對視一眼,笑著拱手說道:“聖明無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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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周亞夫與晁錯。
劉徹看了看一直恭身侍立在身後的公孫弘與主父偃,說道:“有敢洩今夜事者,族!”
“諾!”包括兩人在內的其他所有在殿中之人,全部叩首而拜。
唯有一直端坐在屏風之後,提著紙筆,記錄著皇帝起居的太史官,沉默不語的在紙上忠實的記錄下今夜的事情。
然後,將之封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