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追。在地下坐一會,又站起來伸直了脖頸向那邊看一看,回想著昨夜的事情更覺得膽壯,只是昨夜並沒聽見羅小虎在屋中哼哼一聲,他果真已被虐待得奄奄待斃了麼?想至此心中又不禁憂愁難過。
天光漸漸發亮了,遠處的小這顯得更清楚,可是雲霧仍未盡消,寒風更覺悽緊,身後的枯樹枝如雨一般落下來,馬獨自踽踽地在林中徘徊,曠野枯寒,也不見有人出來耕地,天上的烏鴉都很少。如此過了多時,他望得眼睛都發酸,那邊的大道上只有稀稀往來的步行挑擔子的,推小車的,卻沒看見一匹馬。
他心中越來越煩躁了,又上了馬,離開樹林,想往那街市的附近去踏探踏探,但才向北邊走了不遠,就見那條大道上已有一隊車馬在蠕蠕地向西移動了,他趕緊跳下馬來,將馬按趴在地下,他伏下一點身,瞪直了眼睛向那邊望去,那裡距他這裡最少有半里地,人馬影子都很小,而且模糊,可是他也辨識出來了,那的確就是押解羅小虎的差車,不過雖然一夜他們死傷了兩個,今天的人倒顯著更多了。
韓鐵芳容他們去遠,這才又將馬拉起來跨了上去。向西追去,他仍然和前幾回一樣,雖然不捨,可是也總是不敢向前,天雖未降雨雪,北風可愈為猛烈,吹來的沙礫更多,地下的這路倒越來越廣。
又往西走,漸漸兩旁田畝皆無,樹木也一棵不見,簡直無所謂道路了,只是一片荒沙,風更大。
韓鐵芳希望這時由沙漠發現一夥哈薩克,領頭的是春雪瓶,以助自己將羅小虎救了。可是沒想到走了不多時地下的沙子就少了,前面的那隊車馬早已安然度過這片狹小的沙漠了。韓鐵芳又急揮兩鞭,馬追隨著面前的車馬影子再走,地下雖又有路了,卻是坎坷不平,從這裡看南邊的天山更清楚、更高、更綿延無盡,並且路徑似向西南斜了下去,越走也越高,前面的車馬倒慢了。
韓鐵芳也只得將馬慢行些,風沙更緊,漸漸前面的車馬已消失了影子,而又似乎聽後面得得的來了一陣清切的馬蹄聲。他一驚,趕緊回頭,就見東邊飛也似的馳來了一匹馬,就如在滾滾的風塵之中衝來了一股白煙似的,韓鐵芳就益為愕然,急將馬撥向道旁,同時伸手去摸寶劍。但那匹馬已來到了臨近,馬上的那人是頭上蒙著白紗的帕子,渾身衣服是青色,分明是個女子,韓鐵芳更怔了,也不想抽劍了,心中倒十分喜歡,馬到近前,他看出那紗帕下露出來的一點嬌顏,正是春雪瓶,他就突然叫了聲:“姑娘!……”
春雪瓶不容收往馬,就把馬撥回去。馬在揚頸抬蹄,她在勒韁轉首,急急地說:“盡在後面這隨他們是無用的!昨天晚上的事,你辦得太笨,也太沒用!……反正按路程計算,明天他們就要過博羅霍洛山,咱們到那山根下等著他們去吧!快走!”
她催著馬又往東邊去了,韓鐵芳只得跟著她走。雖然風很冷,但自己的臉非常發熱,因為春雪瓶真是矯若神龍,竟不知她是從何處來的,並且昨晚的事她也全都知這,自己還覺得辦得很漂亮呢,卻不料她一連說了兩聲“無用!”“太沒用!”真使得自己是又慚愧,又灰心。
蹄聲噠噠,風聲呼呼,塵沙迷眼,天地昏沉,前面的春雪瓶竟連頭也不回,韓鐵芳只一隻眼睛能夠睜開,看著她的騎術實在矯捷,而背影兒又真是俏麗。一前一後,走了半天,這路彷彿是往南去了,路越曲折、越陡,也越窄,漸漸他看見面前有推獨輪車子的和趕小毛驢的鄉下人,他們一霎時就給越過去了;又是一會,眼前又發現一片低陋的房屋和枯乾得可憐的小樹,有酒葫蘆和麵幌子在風沙裡隱約地搖擺著。
春雪瓶就把馬勒住緩緩的往前走,原來前面又到了一處很小的村鎮。韓鐵芳也收住了馬,卻不住的喘氣,一隻眼睛進了沙子,揉也揉不出來,流出很多的眼淚,春雪瓶一點也不等他,就先進了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