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這些假煙販子朝夕相處了很久後,我才感覺到城中村存在的異樣的氣氛,如果不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如果不是因為職業的關係繼續深究,我也不會知道這裡掩藏的秘密。很多城中村的居民,居住幾年,也不會想到,相隔咫尺之遠,就有熱火朝天的假煙工廠。
南方的春天和秋天都稍縱即逝,極為短暫,剛剛脫下毛衣就換上了T恤。南方的大多數樹木四季常青,暖融融的陽光讓人無法感覺到季節的更替。
那年春天的一天,我在村口的小商店,買到了兩盒黃紅梅,來到畫家的房間,一人一包。畫家那時候還沒有出名,窮困潦倒,卻又煙癮極大,沒煙的時候,常常嬉皮笑臉地來到我的房間蹭煙蹭飯。後來出名了,不蹭煙蹭飯了,卻又蹭酒喝,他就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住了你,想揭都揭不開。
畫家拆來了香菸,抽了兩口,就說:“這煙是假煙。”
我說:“嫌我是假煙,你就別抽了,白抽菸還說風涼話。”
畫家一本正經地說:“真是假煙。”他又抽出了一根菸,說:“你看這菸絲,一點都不黃,粗細不均勻。”
我點著抽了一口,被煙霧嗆得直咳嗽,眼淚都差點出來了。這哪裡是香菸的氣味,簡直是北方冬天燒炕時炕洞的氣味。
那時候我不知道這座城中村已經變成了假煙窩點,我還以為自己運氣差,買了兩盒假煙。買了假煙怎麼辦?抽唄,反正總比沒有香菸好。
過了兩天,香菸抽完了,畫家也去買了一盒黃紅梅,是在另外一家商店裡。這次,一抽,還是假煙。我們的運氣怎麼就這麼差呢?這次不能和他們善罷甘休,畫家叫上我,一起來到了買假煙的那家商店。
竹竿一樣又高又瘦的畫家,臉上故意露出惡狠狠的神情,故意把腮幫子咬成稜角狀,他挺起瘦瘦的雞胸,把雙手背在身後,高視闊步,走路一搖一擺,就像檢閱鴨群的公鴨。我則在褲腰裡別上了一根木棍,給自己壯膽。
我們走向村口的小商店,感覺空氣中充滿了蕭殺的氣氛,風吹過來,很硬,吹得我們陳舊的衣服飄飄冉冉。我們看路人的目光,也很硬,像生鏽的刀子一樣,把他一刀一刀鋸死。我們像決死的武林高手一樣,一步一步地走向小商店。不同的是,人家手中拿著刀和劍,而我們手中拿的是一包拆開的假煙。
畫家擁有傳說中武林高手的身高,卻沒有武林高手的氣概。他氣昂昂地走進村口的小商店,後面跟著同樣氣昂昂的我,我們都做好了今天要大戰一場的準備,殺他一個片甲不留,殺他一個血流成河。讓所有人看看,城中村的兩位英雄是如何在血泊中誕生。看看以後誰還敢再賣假煙給我們?
畫家只顧高揚著頭走路,沒想到上臺階的時候絆了一下,差點要撲倒在地。我上去扶住畫家,畫家推開了我,他像電影中的革命英雄洪長青或者江姐一樣,扭頭一甩,滑落額前的長髮就被甩在了腦後,他的臉上一片肅穆,幾乎能刮出一層鐵屑來。
畫家站在櫃檯前,憋足了氣,終於喊出了一句:“老闆,我想和你談個事情。”
老闆坐在櫃檯後的椅子上,正津津有味地看電視,臉上帶著沉醉其中的笑容。他很肥胖,臉上的肉重重疊疊,將眼睛積壓成了一條縫隙。他的肚子高高凸起,如果站起來,絕對看不到自己的腳尖。他漫不經心地瞥了畫家一眼,又繼續看他的電視。他看著螢幕說:“什麼事?你說。”
畫家又憋了半天,終於紅著臉說出了第二句話:“事情很重要,你能不能先別看電視。”
老闆還是那句話:“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