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知語
那雙手纖細有力,右手尾指稍稍泛起,拇指微翹,撥弄著琴絃。
無名指似蜻蜓點水,觸碰之處,便有了靈性。
揉弦,細膩含蓄;指法輕靈,纏綿聲聲迴旋往復,不似二胡如泣如訴,卻比二胡委婉纏綿,讓人心痛。
曲子是‘洞庭煙雨’,雖只是《瀟湘水雲》中的首段,卻勝在其意境,泛音飄逸,似入碧波盪漾、煙霧繚繞之境。
“嘣——”
像是突遇激流,打破了平靜;但聞一聲脆響,琴絃斷了。
淬不及防的一下子,食指劃出道口子,血珠滾了下去,滲出來的那些許連成一片。
琴聲戛然而止。
女子停了半刻,輕拭去手上的血。琴聲依舊,只是相比起初時少了幾分從容。
一曲終了,女子不曾抬頭卻道。
“您。。有心事。”
語氣之篤定,像是通曉讀心之術,可以洞悉面前人所思所想一樣。
成化帝臉上一怔,接而一聲苦笑習以為常。
“什麼都瞞不過你。”
女子挽著輕雲髻,側臉素妝面容恬靜,放目看過去並非絕色僅是十分清秀。素色衣裝,寬袖襦衣。打扮上不似宮中嬪妃,沒有金玉珠飾而略顯寒酸。
“皇上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您今日眉頭緊鎖,一個‘愁’字了得?”
女子說完,收了琴眼見成化帝低頭若有所思。
“是朝政上的事讓您如此為難?”
“若是朝政就好了。”成化帝嘆氣,搖搖頭。
“不是國事,那便是家事了。”女子倒上一杯清茶,半舊的茶具顯出幾分質樸。
“不錯。。今日的事情,想必早已傳到後宮。”成化帝一臉疲憊,憂慮不安,“你也該是有所耳聞的。”
“貞兒和母后,可是誰也不饒誰,朕夾在其中難做人,一碗水實在是端不平。”
說至此處,成化帝不由的感慨,“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是朕了。”
女子將那沏好的茶,送至成化帝的面前。
“皇上不必著急,有些事也急不得。太后和貴妃一時三刻恐怕脾氣難以相投,但日久天長,互相磨合,想必會好些。”
“但願如此,”成化帝接過茶杯,低頭看了一眼杯中。
“奴婢泡了藏彩菊,”女子解釋道,“具說有平肝明目之效,可以理氣解鬱。”
“味甘,很好,”成化帝喝了一口道,“怎麼捨得拿這麼好的茶,來招待朕?”
“錢太后生前偶然賞的,奴婢便收著了。擱著也是擱著,有什麼舍不捨得?反倒若是糟蹋了才叫可惜。”女子說道,續上一杯,“皇上覺得好,那便不錯了。”
“朕記得錢母后在世時,可是藏了不少好茶。”成化帝語氣中不勝遺憾,“那時候朕總是在想上她宮中請安時,順便討口茶喝。礙於母后,鮮少有機會。可惜了,而今人已去,陰陽兩隔,再也見不到了。”
“奴婢失言,”女子低頭道,“還請皇上節哀。”
成化帝搖頭,過了一會問道。
“你的茶藝,是誰教的?”
“奴婢母親精通茶道,奴婢只是學到了些許皮毛之術,不足以賣弄。”
女子收拾起桌上的茶具,講道。
“天很晚了,萬貴妃的氣應該已經消了大半。皇上若是此時到安喜宮哄哄,想必貴妃也該氣消,和皇上重歸於好了。”
成化帝嘆了口氣,“貞兒若是及你一半溫婉,那就好了。”
女子沒有說話,將茶具收好。
“想來也有半年多了吧?”成化帝看著女子,突然說道,“只在賬房這方寸之地做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