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者無立錐之地,小民無安身之所。且壞先王之制,又無一利澤於社稷。臣不疑冒死敢情陛下,禁絕民間私營鹽鐵。收鹽鐵之利於府庫,澤於蒼生社稷,如此,國不益賦,而海內用饒……”
直不疑是新年大朝議後轉任為治粟內史的。
治粟內史這個官職屬於傳統的九卿序列之一,只是,常常出缺,跟太尉官一樣,並非一定設定。
但其衙門與機構卻一直在正常運轉。
因為。這個衙門在漢室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機構。
簡單的來說,它相當於漢室的財政部與農業部的集合體,掌管天下農業政策的制定與實施以及經濟政策的走向。
在未來,治粟內史經過改革,變為大農令,在小豬朝中後期再次搖身一變,化為大司農,每一次改革,治粟內史的權柄就重一分。至太初元年,披著大司農馬甲的治粟內史下面,有太倉、平準、均輸、都內、籍田等五大分支機構,幾乎取代了丞相的位置。成為漢室權柄最重的文職官位。
毫不誇張的說,治粟內史職權的演變,清楚的反應了漢室中期朝局政治的走向和國家政策的調整。
看清楚治粟內史的歷史。基本就能知曉漢室的農業、商業政策,並摸清楚漢室的財政能力。
即使是現在。治粟內史也管轄著倉儲與商業稅收這兩個機構。
權柄雖然沒有內史、少府大,但在鹽鐵這個事情上。卻沒有比治粟內史更合適的發言人。
劉徹看著直不疑,接過他的奏疏,甚至看都沒看,就直接對群臣道:“治粟內史所奏,甚合朕意,其下公卿列侯共議!”
說著就對王道點點頭,後者拍拍手掌,立刻就有十幾位宦官捧著數十套早就抄錄完畢的鹽鐵政策說明文書,散發給群臣。
而丞相周亞夫與御史大夫晁錯則是裝模作樣的看了看有關說明的文書,就立刻出列拜道:“陛下所製鹽鐵之策,臣等以為利國利民,可稱大善,請陛下下詔,公之於露布,行之於天下,使天下元元萬民,明知陛下之意!”
大家沒有一個笨蛋,看著丞相、御史大夫這漢室政權的兩架馬車與天子一唱一和,哪裡還不知曉,這三位執掌漢室最高權柄的巨頭已經達成了一致。
即使有人想要反對,但仔細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後,這些人就明智的做出抉擇:
下一刻,幾乎所有大臣,全部出列,高呼:“陛下所制,實乃萬世不易之策,維陛下能作威作福,請下詔公之於露布,行之於天下!”
不是沒有反對的,實在是公孫昆邪的榜樣就在眼前!
要想不被精神病、因勞成疾,就只有乖乖合作一條路可走。
當然,更重要的是:反商仇商,在漢室屬於政治正確。
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對商人的不滿和仇恨,早已不是一點兩點,一天兩天了。
打擊商人,抑制豪強、控制兼併,撫卹孤寡、尊老愛幼,這些價值觀構成了漢室的普世價值。
就算是對商人最親近最溫和的儒家各派和當政的黃老派,其實也是恨不得商人們去死!
這就是在漢室政權中商人們的悲哀所在。
他們空有龐大的財富,無窮的資源,但在政治上,他們沒有一個盟友和合作者,甚至連同情他們的人都沒有!
他們的名聲,在漢室社會是僅次於宦官群體的第二臭名昭著。
至於社會地位,說的難聽點,還不如一個落魄的文人!
譬如歷史上,卓文君與司馬相如的故事就很好的詮釋了商人們的尷尬。
以卓王孫的財富,放在後世,一個政協常委跑不了,甚至能與國家總理對話,但在這個時代,一個尚且沒有發跡的司馬相如,卻能成功的在他身上咬下一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