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又柔軟,像被烤過的,融化裹住了卡爾的忿世嫉俗,暫時讓它不被暴露在外。“行吧,”他同意了,他那壞脾氣稍稍軟了下來。“帶路吧,弗里德里希。我想看看這個蘋果卷是否名副其實。”
他們離開了空蕩蕩的火車站。靠近麵包店時,空氣中新鮮出爐的麵包和糕點的誘人香味圍繞著他。卡爾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這聲音既叫人尷尬又讓人感到奇怪地舒服。麵包店窗戶射出的溫光發出歡迎的光芒,就像一盞照亮早晨陰暗的燈塔。
陳列櫃裡擺滿了一排排閃亮的麵包、酥脆的羊角麵包和金黃色的糕點。一位面帶友好的麵包師傅身上沾滿了麵粉,熱情地向他們問好。
“你說的是蘋果卷? ”麵包師大聲說道,他身後的烤爐噼啪響。“先生們,這真是個好選擇!剛出爐,還熱得冒著熱氣。”
他從後面拿出一個蘋果卷,散發著肉桂、蘋果和淡淡的檸檬甜香。麵包師嫻熟地用羊皮紙包好蘋果卷,並用紅白相間的細繩綁緊。
“不收你們錢,我們都得照顧前線的孩子們,不是嗎?”麵包師笑呵呵的,把蘋果卷遞給卡爾。“就當是我們的一點小小謝意吧。”
卡爾僅是點頭以示感謝,他雙手接過糕點便走人了。在路上,林蔭映襯,又從穀物市場購買了麵包、乳酪和一大塊肝乳酪,牛肉和豬肉的香味為不斷增加的收穫錦上添花。最後,他們在一家小酒館停了下來,喝上一杯好啤酒,為士兵的盛宴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先喝口酒,什麼苦惱都能忘掉!”安德烈斯舉起啤酒杯乾杯。“祝你平安歸來,朋友。祝你旅途順利,戰鬥短暫。”
“我的苦惱都裝在揹包裡呢……”
碰杯,兩杯清澈透亮的、還冒著白沫的啤酒晃盪濺起,交織在一起。卡爾看著泡沫升起,又破裂,它們啪啪地響,一切如煙霧般揮發了,沒留下任何痕跡,對任何人都無用。
“為了一場短暫的戰鬥,快速的勝利,”他不情願地舉起酒杯,重複道。喝了一大口,啤酒的苦味與嘴裡的味道相得益彰。“那就期待奇蹟吧。”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時間還早,”安德烈斯說,此刻他們正在街上瞎逛,也不知道去哪兒。“火車要開之前還有四個小時。我們去伊薩爾河散步怎麼樣?那裡環境優美,可以讓你頭腦清醒一點。”
“事實上呢,我現在什麼也不想做了——我最好是都不要睡覺,然後就會無聲無息地死亡,”卡爾盯著腳底下的道路,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像靈魂出竅了一樣。“有時候,人可以為了歡欣而自殺。那一刻,我已經拔出手槍,把它頂在我的太陽穴上了。”
“這是為了什麼?我也不知道,這自然是件極其愚蠢的事兒,做了一次就足夠了,但那天我就是沒忍住,”他繼續往下說,仍然沒有把視線從地上移開。“不過我並沒有死成,我只是吻了吻槍身,然後把它插回槍套裡。”
“跟我說。那天發生了什麼事,卡爾?”
“倒也沒什麼大事……大概就是因為興致高而產生的勁頭。我太高興了,就是這樣。”
“太高興了?”安德烈斯難以置信。“卡爾,拿槍指著自己的腦袋可不是開玩笑。快樂不會讓人自殺。”
“哎呀,你說得都是什麼呀?剛才我對你說的那件事,只有你與我知道,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所以,你應該感到榮幸,而不是不可置信。”
卡爾·施瓦茨愉悅地高高仰起他的頭,面頰如太陽光芒四射。感到自己的生命開始分裂,他們之間的共同感覺喪失殆盡。仍然還有留戀,只是這無聊的日子還在繼續。
“我應該感到榮幸?”安德烈斯語氣謹慎。“施瓦茨,我很擔心你。拿槍指著你的腦袋,即使是出於高興,也不是一件可以掉以輕心的事。這表明你內心深處潛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