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毛呈深棕色,拿去做標本肯定不錯。那頭鹿顯然膽子比較大——或者是太蠢了不知逃跑——歪著腦袋,它用烏黑的眼望著他們。霍爾格舉起步槍瞄準,卻又放下,揮手示意他的兩個兒子先上。
埃裡克這個蠢豬,急於表現自己,他匆匆忙忙地抬槍,還未穩定下來對準目標就開火。鹿逃跑了,跳開了,蹄子在灌木叢中發出咔噠聲,但第二槍將它放倒。
媽的,就該這樣。卡爾握住步槍的手滲汗,鬆了一口氣。野鹿小小的身體抽搐著。一種滿足感湧上心頭,在這個經常感覺失控的世界中,他獲得了短暫的力量。是的,他在他的父親面前證明了自己——看,我也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埃裡克才是個粗心大意的傻子。
“幹得好,小夥子,”霍爾格說,終於露出了對他的笑容。他甚至為他感到自豪了?真是稀罕!
然而,他的弟弟卻不那麼感動。“任何人都能做到,”埃裡克氣咻咻地隨便把槍扔到一旁,差點又引來一頓批評。“這次只是我走神兒而已,哎呀!待會我能整到一頭更厲害的大傢伙——比這個、比這個——”他忽然又一副鄙夷面孔,“比這個瘦骨嶙峋的玩意更好的東西。”
這頭鹿的確身上沒幾塊肉。“等你獵到了再跟我扯皮,”卡爾面帶微笑。他承認,沒有什麼比受到誇讚還要好的東西了,更別說這個誇讚是從他那一直以來吝嗇給予他人讚賞(也有可能只對他這樣)的父親口中聽到的。反正不管怎樣,他決定這幾天就只吃鹿肉了。
1944
“跑啊,快他媽的跑啊!——”
軍官戴著皮手套,手抓魯格p08朝天連開幾槍,得到命令的一排站好的六名平民如鳥獸散,往街道兩邊跑,妄圖逃離這裡。只要竄進小巷當中躲開就好,他們肯定這樣想著。
中心廣場修得太寬敞或許對他們已變成一樁極大的災難。首先死的是一名女人。飄飄長裙似乎限制了她的速度,軍官慢悠悠地用槍口對準她的後背。卡爾把目光移開,把注意力集中在建築物上,數著窗戶。一聲槍響後,女人倒在地上。
“真遺憾他們不肯直接投降,”弗裡施,這個話嘮精,在這種場合還悄咪咪地對他講話。“這樣大家就省去了很多麻煩。”
卡爾站在混亂之中,一雙藍色的眼睛注視著眼前的場景。雖然玩這種狩獵遊戲真的很無趣,甚至有些莫名其妙、浪費時間,但是上級突擊隊中隊長的事兒他也管不著。隨他們去吧。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演出。”他喃喃自語,話語淹沒在槍聲和尖叫聲中。最後一個人爬上圍牆,試圖翻出這個區域,但他仍然被軍官從遠處槍殺了。他的同伴弗裡施咯咯笑了起來。“卡洛斯,你怎麼又變得老氣橫秋起來了?”
“幹嘛給我亂起暱稱?”
“但我覺得這玩意真的適合你啊——那你要我叫你啥?卡梅倫?cA-mE-RoN——”他嘻嘻哈哈的,又開始玩起了諧音的爛把戲。“很符合你‘老戰友’的名號……你知道,施瓦茨,”弗裡施繼續說道,對佔領區的平民們的困境毫不在意,“有時候我懷疑這些人是否還值得活下去。”
“那些試圖與德軍對抗的蠢貨,活該如此下場。我們的職責也很明確,”軍官招手、他們跟著撤離此處,“世界很簡單:有人服從,有人死亡。而法國佬和猶太佬對世界毫無價值;他們不值得活著。”卡爾眄視低頭看地也沒個反應的弗裡施,這個蠢貨肯定是又想泡妹了。每經過一個區域弗裡施都想靠一點食物勾搭美女。
“……行吧,我想你是對的。”
“這就是我們來這裡的目的。維持秩序。”
“施瓦茨,你就像冬天的風一樣冷。真的對這些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卡爾不想理會這些垃圾問題。“他們是個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