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倒在茶杯正中間的克倫特冰糖上,然後就是噼裡啪啦的冰糖破碎的美妙聲音。桌子上放著一小壺白色奶油。她舀起半茶匙奶油,輕輕地蘸在茶杯上,以打圈的方式小心地刷在杯壁。
奶油流到杯底,又驟然升起,慢慢擴散到茶中則形成了雲狀,它也像真正的雲一樣,沒有兩個茶雲是相同的。
“這就是東弗里斯蘭茶,卡利。切記,你不應該直接攪拌它,但你也不應該立即喝。”
“我知道的,母親。”
這句話弗裡德麗克早說過千萬遍了。卡爾靜候片刻,當他將杯子舉到唇邊並傾斜飲用時,茶、糖和奶油會開始混合。起初啜飲時只體味到一點奶油,然後只是茶;等它們慢慢混合在一起時,奶油的清香、濃茶的醇厚充斥口中,最後是那糖果的甜美。
他的母親是東弗里斯蘭人,是的,從西北部千里迢迢來到了慕尼黑,然後遇見了父親。他倒是不明白弗裡德麗克要大老遠地從下薩森克州跑到巴伐利亞來。他不會問,也不想問,知道這些似乎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用處。而且萬一他的提問會冒犯到了人家呢?
“卡利,還記得小時候嗎?”弗裡德麗克開口道,眼神瞟向窗外的白雲,好似在懷舊。“你曾花上好幾個小時盯著雲朵,想象著各種各樣的形狀和故事。”
“是嗎?抱歉,我忘了。”
茶水飲到達杯底時變得更甜,因為它已經與克倫特融為一體了。關於小時候的事兒卡爾確實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這不算什麼,最好他能把一切都忘掉,並且是能第一天的煩惱第二天就能忘卻的地步;隨後他會帶著兒童那白紙般懵懂天真的模樣活下去,每日嘻嘻哈哈。不過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估計也只有傻子了。他不想當傻子。
弗裡德里克笑了。“你當初真是個好奇的小男孩。總是問問題,總是想知道更多。”
“我不記得我曾經那樣過。”
“噢,但你確實是。你以前經常問我最有趣的事情。比如為什麼天空是藍色的,或者為什麼太陽那麼熱。”
“我想如今的我和以前不一樣了。”他說。
……………………
“我們六個人,能完成任務嗎...?”漢斯用疑惑的語氣問著萊施特。
“不知道,但是後面會來人支援的。我也沒有辦法.…..只剩下我們這幾個人了。”
“堅守這個街道三小時?他媽的認真的嗎?!這不是讓我們純送命嗎!”維爾斯氣得開始叫罵,隨即就一臉不忿地哼哼著掏出支菸抽了起來。
“沒有辦法,這就是事實——其他人早就在先前的戰鬥中犧牲了,如今僅剩我們還活著了。”萊施特見維爾斯這樣浮躁,便用這番話安慰著。
“哈哈哈,這麼暴躁?看來你就像一個炸藥桶一樣隨時都能爆炸囉?”弗裡施抬起隻手,指著維爾斯戲謔道。
“你他媽再說一遍,我打死你!”維爾斯快步走上前,一把揪住萊施特的衣領,而後者則是嘻笑著舉起雙手唸叨著自己並無惡意,只是開玩笑,然而維爾斯卻不願聽這番解釋,高舉拳頭,但又遲遲沒有落下。他不能在軍官面前揍自己戰友,儘管他被挑釁,儘管那個少尉——伯恩德——尚在牆邊坐著,臉色陰沉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頭金色的頭髮也奇蹟般還整齊地梳著。
下午兩點半,敵軍知道此處還有殘留的敵人,便派出了許多人和一輛坦克來清理。而他們這方僅有一挺機槍,一把衝鋒槍,一支手槍,四杆步槍和十幾顆手榴彈……以及六個年輕的生命。
“聽著!無論怎麼樣,大家都要抱著必死的決心去戰鬥!同時也不要放棄每一個人,能殺一個是一個!……”長官向他們下令。
“真是的,我最討厭清理地區了。這裡明明已經攻下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