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戰鬥。
機槍不停吐著子彈,子彈的呼嘯聲像扇子一樣在波軍們頭頂上鋪開了來。
彈藥箱裡的子彈很快消耗完了,士兵急忙給mg34換上彈藥,而波蘭人趁此空隙從地上爬起衝向戰壕,展開了白刃戰。
在卡爾的胸腔裡,敵人衝鋒之前跳得急促的東西,現在好像已經麻木了,除了滿耳朵的嘯聲和左手臂的疼痛以外,他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嚇得失去常態的思想在腦子裡亂成沉重、呆滯的一團。
第一個死亡的是裡希特。波蘭兵高高舉起了匕首,刺向了他的喉嚨,裡希特眼裡滿是恐懼,驚恐染上了整張臉。從傷口噴濺出的鮮血灑在波蘭兵的身上。裡希特雙手下意識捂住正源源不斷噴出鮮血的脖子,張開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喉管湧上的鮮血堵住了他的聲音,只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血泡聲,便倒了下去,頸側流出的血流了一地。
卡爾回頭看了看,裡希特被殺死的情形,就像用金剛刀劃玻璃一樣,清清楚楚地印到卡爾的腦子裡,很久都抹不掉。卡爾沒有聽到裡希特喊叫,但看到他的臉緊緊貼在地上,嘴歪著,一雙黑褐色的眼睛凸了出來,就知道他曾經試圖拼命叫喊過。
緊握步槍的手接近麻痺,大腦混亂至極,一片空白,卡爾混混沌沌地舉起槍想要殺死敵人,視線似乎變得模糊,讓他看不清敵人。當波蘭士兵端著刺刀向他衝過來時,紛亂如麻的思緒似乎才捋直清醒過來。
他倉促往旁邊一躲,致命的攻擊被躲了過去,但鋒利的刺刀仍劃過卡爾的面頰,留下細長的血痕。刺刀深深插進了卡爾背後的黑土。那名士兵放棄了刺刀,轉而抽出一把小刀便向卡爾撲去。
卡爾慌張地想要拔出別在腰帶上的匕首,但還沒來得及抽出,敵人就撲了過來。他被重重的撲倒在地,敵人壓在他身上,小刀向他的頭顱刺去。卡爾拼命地掙扎著,手死死地抓住對方的手想要推開。但波蘭人的力量略勝一籌。眼看著那把小刀離自己的眼睛越來越近,將要刺穿他的腦袋,卡爾眯起了眼睛。
但突然,波蘭人的身體突然僵硬住,猛地一顫,對卡爾施加的壓力鬆了下來,卡爾順勢把對方的手掰到一邊,刀落在地上。卡爾的目光遇上了那名波蘭士兵的目光。兩隻充滿死亡恐怖的眼睛呆呆地望著他,慢慢地倒在卡爾的身上。溫熱的血滴到了他田野綠的制服上。卡爾心悸地抬頭一看,赫爾曼正站在他的面前,手裡握著一把沾滿鮮血的匕首。赫爾曼只是居高臨下地瞥了卡爾一眼就走了
戰鬥已經結束。卡爾驚魂未定地把敵人的屍體從身上推開,抖顫地站了起來,怔怔地望著那具屍體。那名士兵年輕的面龐因死亡的恐懼而扭曲,身體軟軟地搭在地上,鮮血從傷口緩慢流出,染紅了黃褐色的軍服。
卡爾感到一陣噁心和壓力,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觸碰到了那道細長的傷口。指腹輕輕地順著傷口撫著,感受到了面板被劃開凹出的血肉。他慢吞吞地垂下手,看清楚了手上的鮮血,這時他才感到疼痛。
卡爾茫然若失走向裡希特的屍體,只看見許多黃黃的大螞蟻爬上了裡希特慘白的臉,在他呆滯的、眯縫著的眼睛上爬,在猙獰的傷口邊徘徊。黑色的大地貪婪地吮吸著,從他脖頸流出的紅色血液。卡爾凝視著裡希特的屍體,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卡爾蹲了下來,從裡希特的口袋中拿出手帕,蓋住了他的臉。卡爾忽然注意到了裡希特脖子上沾滿鮮血的十字架項鍊。裡希特生前經常握著它,祈禱自己在戰鬥中無畏無懼,不會死在敵人手中。不知為什麼,卡爾伸手摘下了項鍊,用手抹掉上面的血液,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掰下一半里希特的身份牌,放在口袋裡保管。
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卡爾身後傳來了赫爾曼的聲音:“別呆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