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沒有活著的慾望,也沒有死去的衝動。活在深淵裡,日復一日。每天醒來我都記不得昨天,也想不清楚未來。躁鬱像是浪潮,一浪未平一浪又起。我不奢求能治癒它,我只希望自己能夠和它安靜的相處。憑藉千篇一律的單調職責削弱它的野性。在你覺得自己還正常的情況下找點東西約束自己。”
他累壞了,失眠了幾乎一晚上。勉勉強強睡著後,沒睡夠一個小時又必須起床了。持續不斷的行軍和戰鬥令他筋疲力盡,可他的生活必須這樣繼續。
卡爾凝視著荒涼的法國鄉村,胸口隱隱作痛。灰濛濛的天空下,清晨的薄霧頑固地籠罩著田野,涼風吹過他單薄的制服。左眼也像覆上了一層水霧,有點朦朧。
他的眼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卻留下了後遺症——輕微的視力下降和畏光。此外,他的左眼虹膜如今呈現出兩種藍色,蔚藍與藍灰;有些奇特,但它的到來卻是叫人痛苦的。
“很快又要發起進攻了。必須拿下河邊那個該死的小鎮。”
“到目前為止,我只想要睡個好覺。幾天沒能閤眼了。”
“我要吃大餐!——”
漢斯嘿嘿一笑,又抽出他的口琴,嘴唇向前伸,含住口琴瞎吹一通,就像拿牙刷漱口一樣左右滑動它,用那比JU-87“斯圖卡”俯衝轟炸機的尖嘯聲還要刺耳的琴聲,瘋狂轟炸卡爾的耳朵。
這噪音就像是鑽頭一樣,鑽進了他本來就很痛的腦袋裡。他揉了揉太陽穴,胸口的隱痛隨著太陽昇起而加劇,但他已經沒有精力換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了。
“再走幾公里,老戰友,”漢斯眨眨眼,終於吹夠那該死的口琴了。“我們會佔領那個城鎮,然後也許我們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今天我們開始新的行軍,嘗試新的旅途……噢,你!美麗的西部森林!儘管吹過的風是如此寒冷,但是微弱的陽光,依舊能照進我的小心窩……”
怎麼又開始唱起民歌了?他不喜歡這種歌,他喜歡……他喜歡……“即使人們不再忠誠,我們仍然忠誠。我們的隊伍永遠屹於這片土地……請相信我們如同相信德意志的橡樹和日月。”他喜歡愛國歌曲。
繼續行軍,伯恩德少尉大聲下達命令,叫他們快速前進,而幾名士兵偷偷抱怨關於迫擊炮的事兒——“說得容易!他又無需整天帶著這門該死的迫擊炮到處跑……”
“嘿,卡爾,”漢斯用手肘推了推他,“你今天要為我們唱一首你最喜歡的歌曲嗎?”
“我沒心情唱歌。”
“來吧,放鬆點!唱一首小歌就能讓行進速度加快。”
“我哪裡會唱歌?我不喜歡唱。”
才怪!事實上他還是蠻喜歡唱歌的。喜歡那些好聽的歌,所以也想學唱它們,這有什麼錯的嗎?
漢斯繼續逼迫卡爾,卡爾不禁發出一聲喪氣的嘆息。持續的疲睏和胸口的鈍痛讓他疲憊不堪,而他那樂觀的朋友的堅持就像一隻超大型蚊子不停地在他耳邊嗡嗡叫。
弗裡施竄到他身邊來,也開始煩他。他誇大其詞地抱怨這個又抱怨那個——“哎呀,這霧就像是一塊溼毯子!五英尺外什麼都看不見。”卡爾本就心煩,現在他的唯一願望已經從睡大覺變成了殺死這裡的所有人。
“幸好我們的目的地明確:只要跟著伯恩特閃亮的背影走就行了,對吧,卡爾?”
卡爾臉色陰沉,絲毫沒有搭理他的想法。
突然,一聲巨響打破了寂靜。一名年輕士兵跌跌撞撞地倒仰,摔倒在地,步槍掉在地上。他捂住肚子,制服上留下了一片深紅色的血跡。
“有狙擊手,快分散!”漢斯剛剛也差點被一顆子彈擊中,槍聲也貫徹了其他人的耳朵。
“該死的……”
他們分兩人一組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