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領著他們穿過車站,來到一條繁華的街道上。與卡爾習慣的灰色單調不同,法國的建築物有著漂亮的藍瓦屋頂和鍛鐵陽臺。
這位法國士兵自我介紹為皮埃爾中士,他指出了地標,並向他們詢問了他們在東線戰場上的經歷。卡爾落在後面,那個法國人皮埃爾,帶著他訓練有素的微笑和輕鬆的語氣,在他的腦海裡敲響了各種警鐘——法國佬一定是在蓄謀對他們做什麼壞事!
“你們在那兒打過一些艱苦的仗,”皮埃爾同情地搖了搖頭,“我們很高興你們成功脫險。”
“我們只是做了我們必須做的事情,”漢斯搶先回答道。
卡爾在心裡嗤之以鼻。對於漢斯來說,這是個很容易說的事兒,他周圍有朋友,還有和藹親切的家人在等著他回去……而他呢?什麼都沒有,回家後迎接他的是冷眉冷眼。
皮埃爾帶他們來到了一座大樓,在裡面,他們領到了乾淨的制服和看上去是一輩子都吃不完的體面食物。麵包,乳酪,黃油,肉,還有新鮮的水果!卡爾對祖國感到一陣感激。
食堂裡,場面是一片歡樂的混亂。士兵們把食物堆在盤子裡,一邊吃一邊開懷大笑,鬧鬧哄哄的,真不像樣。卡爾抓起一個托盤加入了隊伍,獨自一人。
在長途跋涉之後,談話聲和其他雜音令人難以忍受。對片刻安寧如飢似渴,無法逃脫這裡,他試圖無視他們,專注於往盤子裡堆食物:幾片厚厚的、抹了藍莓果醬的麵包——酸甜的果醬有助於開胃,一塊黃油,還有一顆閃亮的蘋果留著以後吃。餓太久了,不適合胡吃海喝,他也沒什麼食慾,所以他只拿了一些。那些飢餓像噁心的老鼠一樣咬著他的胃,這是他在東線期間的常伴。
在他對面,漢斯已經坐在一張桌子旁,托盤裡堆滿了食物。他推推他旁邊的人——一個圓臉又滿臉雀斑快樂傢伙,指了指他旁邊空著的座位。
“嘿,給卡爾留個位子,好嗎?”漢斯大聲說道。
那個圓臉的人,他早些時候自稱托比亞斯,笑咧咧地“啪啪”拍了幾下他右邊的座位。“當然可以,戰友!人越多越開心,我說!”
卡爾不習慣拒絕別人,再說了那個傢伙說得的確沒錯。他把托盤舉向漢斯的桌子。頭頂上的白燈給現場投下了一片冷光。
“謝謝。”他滑進托比亞斯身旁的位置,小心地把托盤擺放在桌上。麵包看起來是真的,不像他們吃了許久的那種摻了大把木屑的麵包塊。他試探性地咬了一口,細細品味著小麥的甜味。
“所以,卡爾,”托比亞斯熱情洋溢,甚至連他名字都叫上了,而不是叫他的姓,真是沒禮貌的傢伙。“你來自北方嗎?還是西部?杜塞爾多夫,也許?”
是慕尼黑,傻瓜。“慕尼黑。”他答道。
“慕尼黑嗎?我的表弟亞歷山大,他在馬克斯沃施塔特附近駐紮。也許你認識他?”
“也許吧。慕尼黑地方很大。”
他沒有心情閒聊。那燈光似乎在他的太陽穴上跳動,那裡已經突突地疼著。他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的食物上,每一口都是對他胃裡陣陣飢餓的一種小小的勝利。要什麼時候吃蘋果好呢?他用右手拇指輕輕撫著那顆色澤鮮豔誘人的蘋果。
“喂,托比亞斯,”漢斯大吼,他的聲音在喧囂中幾乎聽不到,“你以前吃過法國乳酪嗎?據說它很臭,就像泡過氨水的陳年襪子!”
托比亞斯的雀斑臉扭成厭惡的表情。“啊,聽起來真糟糕,漢斯。”
“別擔心,”漢斯摸摸下巴,一副在思考的樣子,“他們可能也有正常的東西。比如……呃……”
臭襪子?吃飯的時候怎麼能聊這種東西?多想一下都感覺不妥。卡爾吞下口裡的麵包,發言了,“即使有,它也不會比香腸和酸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