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謹慎在森林中前進,忽然響起槍聲,士兵們爭先恐後地尋找掩護,趴在地上,或是用樹木作為掩體。
子彈擊中了卡爾的左腿,他雙膝一軟,倒在潮溼的泥土上,疼痛灼痛了他,世界變成了一片混亂的喊聲——“快!後退!”——以及他自己的狂跳的心臟的跳動聲。在地面衝上來迎接他之前,他幾乎沒有注意到關於狙擊手的瘋狂叫喊。
咬緊牙關,抑制著想要逃逸的嗚咽聲。泥土和樹葉粘在卡爾的出汗的手掌上。惶急扼住了他的喉嚨。
“撤退!”少尉喊道,聲音微弱而遙遠,隨後是一陣mp40的射擊聲。
卡爾奮力爬起來,想要追趕他的小隊,腎上腺素掩蓋了他腿部爆發的痛苦。但沒有用。他踉蹌了一下,地面猛烈地撞向他,他的視線模糊不清,鬱鬱蔥蔥的森林現在變成了一片令人頭暈目眩的混沌。獨自一人,淪落到被敵人擺佈的地步,成為看不見的敵人的獵物的想法,讓他感到心驚膽戰。
撤退後的寂靜是發聾振聵的,只有他嘴唇間發出的粗重的喘息聲打破了寂靜。淚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腿,當他的手指碰到溼滑的溫暖時,他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血,滾燙、黏糊糊的血滲透了他的制服,染紅了原本灰色的軍褲。
又一聲槍響,子彈從他的頭上飛過,從他頭頂的樹上折斷了一根樹枝。
他徹底成了一個活靶子,一個狙擊手的完美目標。絕望威脅要吞噬他。他還年輕,難道這就是他的結局嗎?被自己的國家遺忘,被自己的戰友拋棄。不應該是這樣的,他不能死在這裡,不能死在異國他鄉,他還未見到祖國勝利。他是一名士兵,一個忠誠的德國人,然而現在他卻像一隻受傷的牲口一樣躺在地上哀嚎,像被困在蜘蛛網的蟲子,毫無用處,可憐巴巴的。恥辱和疼痛同時灼燒著他的身體。
他需要回到自己的防線,回到同志們身邊,回到……任何地方,只要不是這裡。卡爾倒換著雙手,一點一點向落在地上的瓦爾特p38手槍挪動,張開顫抖的手向槍伸去,試圖進行最後的掙扎。
但就在這時,一隻沉甸甸的軍靴猛踩在他的手上,將它釘在土地上。
卡爾仰起頭,一個美國士兵高高地俯視著他,血淋淋的繃帶緊緊地纏繞在他的左手臂上,右手抓著手槍對準卡爾的頭顱。
他們長時間地互相凝視,兩個敵人陷入了可怕的僵局。
“去你\/媽\/的,德國佬……”
士兵狠狠地碾了幾下卡爾的手,一腳踹飛他的瓦爾特手槍,踢得遠遠的,扔掉他的步槍,甚至仔細得拔出他的匕首收到自己手上。確認這個德國人沒有威脅後,士兵才把槍放下。
“我不殺傷員。”他唧噥著,一屁股坐在卡爾旁邊,摘下鋼盔,不慌不忙地解下水壺開始喝水,汗珠順著沾滿灰塵的臉頰流淌。“你很幸運我沒有一槍打穿你的眼睛,要不是我手受傷了,你肯定當場死翹翹了。”
是啊是啊,感謝你的仁慈,趾高氣揚的美國佬,要不是你躲躲藏藏打暗槍,你肯定當場就死翹翹了。卡爾用手肘撐起身體,將身體靠在樹幹上。他怒視著這位美國士兵——一個有著一頭沙色亂髮、從右臉太陽穴劃到顴骨的棕疤,和一張因疲頓而皺起來的臉的年輕人。美國人注意到卡爾目光中的敵意,猛地放下他的水壺,用手背擦了擦嘴。
“你要說什麼,傑瑞?”他吐出這句話,用了一個貶低德國人的蔑稱。
卡爾張開嘴想回擊,但他自身要命的處境的寫照,讓他停了下來。他只是在心裡暗自臭罵,然後從制服口袋裡取出繃帶包紮腿傷。
“會不會英語?”
“會一點。”
拿腔拿調的美國佬背靠大樹,把背上的斯普林菲爾德步槍和手槍放在一邊,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