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平安與美好回憶。”輕輕地將自己的咖啡杯與對方的咖啡杯碰在一起,卡爾吃過早餐,把睡衣換回自己的軍服——他沒有便服可換,安德烈斯的衣服對他來說有點短——然後踏上回羅森費爾德-布興貝格社群的路。
路過一家花店,他想起母親喜歡花,而登門拜訪許久不見的親人正需要一些小禮物,不然會顯得有點失禮……於是他走了進去。
“您好,請問您需要什麼花兒,士兵先生?”女店員看見了他的制服,眼神立即填上更高的敬意。
“有什麼適合送給母親的花?”
“有很多。您可以挑選粉色鬱金香,這是一個完美禮物,它代表了……”年輕的女店員滔滔不絕地向他介紹送粉鬱金香的優點,這個品種的鬱金香想必很貴,否則她也不會花費這麼多口水來講解它,肯定是想在價格上宰他幾下。“當然,還有其它花,繡球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夠了,不要再說了,就粉色鬱金香吧。”
抱著一大束鬱金香走回家,一路上都很引人注目,畢竟捧著花、並且是粉紅色花的軍人可不多見。他有點享受被關注的感覺了。
大門鑰匙早不知道丟哪兒去了,他站在自家門口,被難住了。他該按門鈴嗎?還是像野蠻人一樣猛敲門?或者直接用前線老兵簡單粗暴的解決方案——把門砸開。不,不,這裡不是戰場,他不是個需要透過硬闖才能回到自己家的瘋子……對吧?還是按門鈴吧,儘管他認為無人在家。
卡爾不確定自己期待的是什麼——是熱烈的歡迎,還是熱淚盈眶的擁抱?不寄託希望於父親和弟弟,因為他們一個是魂魄歸天了,另一個也是跟死了差不多。他按了兩下門鈴,等待開門。
沒有回應。他改換成敲門,右手食指彎曲,連續輕輕敲擊三下。還是沒有回應。 也許他的母親弗裡德麗克出去了? 失望折磨著他。 他大老遠跑來,而且還買了花……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時,有人叫住了他。
“卡爾?是你嗎?!”
一位銀髮斑白的老婦人從隔壁右手邊那棟公寓視窗探出頭來。
這是誰?這是哪個鄰居?怎麼會認識他?他不認識她。或許曾經認識,但他忘了——他那差勁的記憶力可是一個善變的情婦,她會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離他而去,卻又在他最不需要她的時候出現,然後用不必要的回憶襲擊他。
“早上好,”卡爾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是的,就是我。休假回來探望一下我的家人。”他假裝認識這個老婦人。
老婦人的微笑擴大了。“哎,好極了!弗麗達會非常高興見到你。讓我去叫叫她,那個傻女人可能又在市場忘記了一切。”
卡爾還沒來得及抗議,老婦人就已經縮腦袋回去了,並且還喊著什麼,他聽不清。
曾經潔白的外牆,但現在似乎因歲月和疏於照料而黯淡,牆根部還爬滿了未經修剪的、他不認識的淡紫色小花,不過還是挺好看的。
他坐在門前臺階上,自己也不知道他還要等什麼,因為母親很大可能並不在家。
但是,沒過幾分鐘,卡爾忽然聽見背後門開鎖開啟的聲音。他唰地起身,把鬱金香緊緊攬在懷裡。母親終於來了?為什麼這麼久不開門,難不成是沒睡醒?
門口的不是他的母親。一位婦女,她滿頭褐發已經嵌入灰白,透過厚厚的眼鏡眯眼看著他。這又是誰?這可能是另一位鄰居。或者是母親已經搬走了這裡,找了個更好的地方享福……打個最壞打算:他找錯屋了,出醜了,感覺要被背後取笑了。
“您是?”婦女的聲音帶著懷疑,上下打量他的制服,然後目光停留在那一束鬱金香上。
“對不起,打擾一下。請問這裡是施瓦茨家庭的公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