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貓提溜到長椅上,它轉而嗅聞他的手,小小的粉鼻尖溼漉漉的,似乎對自己的調查很滿意,舔了一口他的手指,他立馬把手抽開,站了起來。不敢想象貓口水有多髒,幾隻小爪子又踩過多少次泥,肯定髒兮兮的。“你這樣是不正確的,聽我說——”
卡爾花了幾分鐘跟貓講道理,理所當然地失敗了,它依然我行我素地蹦到軍褲上順著褲管往上爬。他謹慎地伸出一隻手,盛住這個小傢伙,另一隻撫摸皮毛。貓拱起背,把頭壓在他的手掌裡,發出隆隆的呼嚕聲。
垂頭喪氣地,他向一隻小貓傾訴自己的苦惱、自己的痛苦,甚至還有點添油加醋。貓當然聽不懂,只會傻愣愣地把腦袋放在他的手上讓他摸摸它的下巴。“沒人願意聽我抱怨……哦不是,漢斯願意,但他也不是很明白,他們和你一樣都不懂,只會覺得我軟弱無能——不對,你連軟弱是什麼都不知道,你可不要跟那些人學壞了。”卡爾鉤撓貓下巴,它舒服地伸長脖子。
卡爾忽地停住。“我怎麼跟個傻子一樣跟貓吐露心事了。”他輕輕把它放到長椅上,把那隻咕嚕咕嚕叫的橘貓拋在身後。逗貓讓卡爾暫時忘卻了內心持續翻滾的憤懣。然而,這隻執著的貓卻無法被忽視。它在他身後飛奔,從他兩腿間穿梭而過,堅持不懈地喵喵叫著,好幾次卡爾差點踩到它。
他停下腳步,一絲惱怒的表情掠過他的臉龐。“你想要什麼?”他嚷著,蹲下身來看著這隻薑黃色的禍害。“我告訴你,我沒空理你——”
又理論了一番,卡爾最終還是妥協了,用手帕認真地包住它,放到胸前口袋裡,兜著它走,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洗洗手帕。他走到一座橋中間,用兩個胳膊肘支在欄杆上,凝視著下面流淌的漆黑的塞納河河水。水面反射著燈光,波光粼粼,創造出一種轉瞬即逝的美麗錯覺。
“也許漢斯是對的,”他自言自語道。“也許我們確實需要一些希望。”
但這個念頭是空洞的,希望是他無法承受的奢侈品。卡爾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他摸索著口袋,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菸。他以前從未抽過煙,但想起很多士兵心情不好都會抽菸,一種模仿正常生活假象的奇怪衝動就攫住了他。他笨拙地擺弄著打火機,手指僵硬,在多次嘗試失敗後,一個小火苗才艱難地燃起。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香菸放入口中,吸了起來。煙味刺鼻且辛辣,灼燒著他的喉嚨。他咳嗽著,噴吐著,感覺自己蠢得不行。
僅抽了幾口煙,就被嗆到噁心反胃,在它甚至還沒燃到一半的時候就被卡爾掐滅了。抽菸根本算不上放鬆,一點也不。厭惡這種味道,對自己連抽菸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而感到沮喪,他把煙盒和打火機扔進了河裡,濺起小水花。好吧,他也不是個好德國人,亂丟東西進河裡可不是個有素質的行為。
那隻薑黃色的小貓從手帕監獄裡掙脫出來,從卡爾的口袋裡探出頭來,可憐兮兮地喵喵叫,抗議著煙霧。他嘆了口氣,一絲類似溫暖的東西軟化了他的表情。“抱歉了,”他嘟囔著,小心地把貓抱回懷裡,驚訝於它沒有用鋒利的爪子抓傷他。“看來你也不喜歡我的惡行。”
感覺今晚碰到的所有東西都在針對他。女人、鬱憤、像個壞習慣一樣粘著他的貓——這一切都讓他喘不過氣來。
“你看,這就是我說的,”他這次用較輕的聲音對小貓咕噥道,“每個人都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一些東西。甚至包括你,你一直在喵喵叫,不過你贏了,但別指望我會和你分享我的食物。”
小貓一點也不受影響,只是依偎在他的胸前。卡爾再次動身,回營地。在轉角處,他注意到一群士兵擠在一個門口,他們的笑聲在鵝卵石街道上回蕩。其中一個,一個頭發蓬亂的年輕人,發現了他的蹤影。
“嘿,施瓦茨!你到哪兒去了?”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