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的羅梅梅女士來說,更不是什麼天堂。
所以,我的名字上了白榜,學雷鋒的時候偏偏撞上心上人;所以,她淪落到上大街賣保險,起早貪黑,經濟反而愈見窘迫。
我們生來就是母女,連倒黴都充滿了心靈感應。
只可惜,我們都無法誠實地向對方表現我們的沮喪和同病相憐。
所以我們暴躁隔絕互相傷害,像一對愚昧的戀人,用能傷害對方的程度來證明自己的重要性。
我非常非常累,非常非常餓。我聽見羅梅梅在廚房裡炒菜,油鍋嗤啦一聲滿屋都是香味,我想起她還沒回來時我是多麼費盡了心思想要討她歡心,可是現在,一切都化為泡影。
唯一可值得安慰的是,還沒有等我提出,羅梅梅已經把我的生活費削減了一半,這件事,或許還能說明我們之間具有著某種默契。
我正在用一系列胡思亂想抵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卻聽見羅梅梅敲我的房門,是敲,不是拍,也不是踢,很耐心地一下下,篤篤篤。
我終於忍不住去開門,她端著一盆蛋炒飯站在門口,她最拿手的蛋炒飯,炒得金光燦燦惹人食慾,我卻故意沒有看一眼,轉身又回到床上躺下,用枕巾蓋住頭。
丁丁,我聽見她用平靜下來的口氣說,剛才,是我有些過分。
沒。我簡短地、氣呼呼地答。
我最近太累,跟你撒氣了,對不起。
沒關係。
可是你也有錯,不是嗎?
我就知道,這句遲早要來。我把枕巾從頭上揭下來:我的錯我已經認了。
羅梅梅無奈地看著我。
丁丁,她忽然疲倦地說,你是不是有了什麼心思?
我明白,她說的是什麼。可是,我能把一切向她坦白嗎?說我喜歡上了一個老男人,而那個人永遠也不可能喜歡我?我忽然感到深深的抱歉,我還是羅梅梅唯一的世界。她在街頭賣保險,開心,不開心,全是因為我。可她,已經不是我全部的生活。我已經慢慢長大,要去愛,要去接受傷害,要在外面的世界接受甜酸苦辣的考驗和打擊,而這些事情,我可能永遠不能向她坦白。
唉,女兒大了,有什麼心思也不跟媽媽說了!羅梅梅發出一聲嘆息,渴求似地看著我,可我只是倔強而心虛地,把頭偏向一邊。
我明天要去南京。她輕輕說,你在家,自己照顧好自己。
說完她把蛋炒飯擺在床頭櫃上,又從口袋裡摸出兩百塊錢,放在旁邊,然後,她又嘆了一口氣,走出我的臥室,帶上房門。
我看著那盆飯,還有旁邊的錢。
沒錯,是兩百。
她到底也不捨得委屈我。
我捏著那兩張紅票子,心,忽然像刀割一樣地痛起來。
(9)
那天晚上,當林枳又要溜出晚自習並且拜託我幫她對老師說她去,我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為什麼?她明明已經知道了周楚暮那個小子的嘴臉,明明知道他是一個不負責任的花心大蘿蔔,為什麼不趁早跟他劃清界限?有些話,我必須對他說清楚。林枳咬著嘴唇,再幫我一次,丁丁,求你。
我忽然很想當面揭穿她周楚暮已經不喜歡你了你還在自作聰明你還是先想一想你的手術費該怎麼解決吧。但是,最終,我還是把話嚥了下去。
她的表情讓我有說不出的心疼,她居然用那樣顫抖的聲音懇求我,這在以前,還真的從來沒有過。
她求誰誰都會心軟。而且,我是真的可憐她。原本就苗條的她開始爆瘦,腰細到只有一握,伸出手就能看到高高聳起的螺獅骨。這段時間她總是穿江南布衣的長款白毛衣,配上淡卡其色的褲子,淡雅得似一朵茉莉花,整個人就像罩上了一層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