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強子瞭然般點頭,“這一片房子三年前就拆了,聽說原本是要蓋百貨公司的,可不知為什麼一直沒動工,上面那些事,誰知道呢!”
來到目的地,百花深處衚衕南口,強子拿了錢,邊拿毛巾擦汗邊對走進衚衕的女子喊道:“小姐,您可別走到衚衕那頭了,出了衚衕,可就是大帥府了!”
女子回頭,衚衕口有一棵梨花樹,陽光透過枝葉,落在她臉上,像是落下了梨花雨,將她那眉目,照映的愈發細膩精緻,女子淺淺的笑,道了聲謝謝,轉身離開,走向衚衕裡,百花深處。
春日午後,大約正值休息的時間,衚衕裡很安靜。越出牆的一枝春梅,陽光下的一面影壁,葉莖間的一隻蝸牛,甚至殘簷邊的一叢雜草,都能成為鏡頭裡的主角,代黎端著相機,透過鏡頭,捕捉衚衕裡最不起眼的美麗。
或許是近鄉情怯,離他越近,越是不平靜,想見他,又害怕見他。不若當初那樣的心急火燎,趕上最快一班輪船,恨不得插了翅膀飛到他身邊。而下了船,來到北平,特別是現在,複雜了心情,遲疑了腳步,分開這四年,她刻意迴避有關他的一切訊息,因此她不知道,衚衕盡頭,等待著她的,是不是他的等待。
頭頂上飛過幾只春回的燕子,在尋找舊巢,一隻紙飛機徐徐落在她腳邊,轉角處跑出幾個孩子,看著她手裡的紙飛機,怯怯的不說話。
她微笑著將紙飛機遞過去,幾個孩子推推攘攘,最後一個個子最高的女孩子站出來,靦腆接過紙飛機,羞澀說了聲,“謝謝姐姐。”
這樣的稱呼,卻讓她有一種歲月無奈的惘然,她的年紀,足以成為這個孩子的母親。孩子們無法體察她的心情,復又歡歡喜喜的跑遠了,狹窄的衚衕,總能留下童年純真的快樂。如果他們也能有孩子,如果他還願意。。。。。。不覺輕輕笑了出來,雖然也有擔心,但她想,他會等她,就像她在等他一樣。。。。。。
到底還是走出了衚衕,來到一個岔路口,一邊是肅靜的街道,深深電網密佈下的高牆,有荷槍實彈的哨崗把守,雖然解了誡嚴,行人依舊稀少,清冷僻靜,另一邊則通往大路,不時有汽車喇叭聲以及人的喧囂聲傳過來,萬丈紅塵。
遠處,有一面牆壁上佈滿了爬山虎,風拂過,枝葉輕輕的搖曳,彷彿能聽見沙沙聲,她端起相機,尋找最適合的角度,不多久,鏡頭裡忽然闖進個面孔,鏡頭晃了晃,面孔也跟著晃了晃。
這樣猝不及防的相遇,她整個人忽然定在那裡,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連血液都凝住,只剩鏡頭裡一張面孔,她思念了那樣久的面孔,縱然多年未見,因為鮮活在記憶裡,依舊如此熟悉,他濃密的眉,他高挺的鼻,他微笑時,唇角勾起的弧度。。。。。。他側了臉,正笑著與人說話。
他走動,另一張面孔從鏡頭前晃過。瞳孔縮緊,心臟陡然漏跳一拍,她放下相機,看見街對面,一名女子與他並肩而行,女子著一件紫紅色長風衣,瀑般長髮散至腰間,映著身後的青藤,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那面孔也是她熟悉的,薛飛瑤。
他們在說些什麼,兩人都在笑,看上去很開心,而她一顆心迅速沉了下去,跌入深淵,身體瞬間被掏空了一樣,原本那些忐忑期待激動喜悅,頃刻化為烏有,只餘酸澀湧上鼻根。他身邊的位置,他眼裡的溫柔,曾經她以為,獨屬於她的一切,如今,盡數給了別的女人。她於他,已經不再重要。
她幻想過多少種重逢的畫面,卻原來是這一種。
多少個秋,多少個冬,多少個午夜夢迴,獨坐到天明。給她力量的他的誓言,她執著守著的那一句,“我等你”,終於化成海面上的泡沫,在陽光下無所遁形,消逝不見,原來只是空。
眼前的一切,漸漸變成黑白,像是在看一場靜默的無聲電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