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包袱裹了金簪、銀笄、玉鐲,打個結遞給晴雯。晴雯不知道他什麼意思,慪氣不接。
“拿著,還給二姐姐。”
寶玉暢然笑道:“跟二姐姐說,儘管安心快活就是。別說沒嫁出去,就算嫁出去了,那也不是潑出去的水。這賈府滿門,還有我這個爺們!”
…
夢坡齋內,火光如豆。
月光把院內照得一片皎潔,彷彿比屋裡還明亮了幾分。賈代儒在院子裡候著,弓著腰,駝著背,滿是皺紋的眼睛微微闔起,在閉目養神。他的呼吸均勻,神情悠然自得,彷彿不知道屋裡有人密談,也沒看見房門開啟,大步走出的那人一般。
“鄙人有禮了。”耳邊一聲輕笑。
賈代儒低聲道:“賈府義學教習,代儒有禮。”
“呵,說著有禮,倒是我無名氏失禮了。本該通報姓名,奈何你不過秀才文位,知道多了,倒不如知道的少些。”那人壓低聲音笑道:“我說這些,並非看你不起,而是渾水太濁,你沒必要趟,也趟不起。”
“多謝警醒,不過代儒祖上三代供奉賈府,雖為人族,也不敢忘了青丘大恩。”賈代儒悶聲道。
“可憐,可惜,可賞,可嘆。”
那人連出四詞,話音悠遠,隨後低聲吟哦:“一夢劍西來,悠然過南山~~”
聲音剛落,抬腳踏上一道劍光,帶著身子如水般縹緲遠去。賈代儒睜開眼睛,只看見高空一道煙波流光,肉眼難見,滿是皺紋的臉露了笑意出來。
【出口成章,起碼是舉人文位,而且看這瀟灑氣度、厚重內斂的才氣,應該是舉人中的佼佼者,名列三甲。】
【三甲舉人,這新到中都城的,除了你還有誰?你說我不該趟這趟渾水,你又何必趟了?為財?為名?為權?還是為了其它?都說你重義輕利,為何要與老爺密談?】
正想著,屋裡燭火亮了起來,賈代儒整理袍袖,邁步走進。
“老爺。”他溫聲喚道。
賈政坐在厚實墩莊的屏背椅上,臉上陰晴不定。他的手指摁在桐油老松圖的燭臺上,上有機關,把燭火挑到了頂。
“代儒,”他喚了一聲,問道:“寶玉那冤家怎麼樣了?”
“寶二爺每日苦讀詩書,努力得很。”
賈政突然笑起來,把燭火調到正常的範圍,笑罵道:“你這老兒,什麼時候也學會拍馬屁了?你當我不知道,那冤家弄了個火炕出來,到處討人好。”
賈代儒就笑,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賈政又道:“聽說他弄得不錯,火炕雖然簡單,效果卻是一等一的,如今炭貴材賤,單是煤、木兩炭方面,每年就給府上省了上千兩銀子。就是這冤家不孝順,硬是把我這邊漏了去。”
賈代儒回道:“寶二爺可是個孝順的,他是怕您。”
“是啊,他怕我。”賈政嘆了口氣,道:“我讓他努力讀書,他就把我這邊漏去了。不是沒想著我,而是怕我訓斥他,說他是個玩弄機巧的東西,荒廢學業。
代儒,說實話,我也不想逼他,奈何他出生口銜寶玉,一身妖族靈韻都在那通靈寶玉上。他可以說是人,也可以說是妖。我想他努力讀書,將來考秀才、做舉人、升進士,一直做到學士。只要他成就學士文位,我們賈府,才算真個有了盼頭。”
賈代儒心有慼慼然。賈府如今,岌岌可危。
要說大周開國的一代,賈府何止是八面威風?可隨著時間過去,儒家做大,賈府就越來越不是個東西了。以前封地三郡十六府,包括現在的中都城都是賈府的封地,直到一百三十年前,大周遷都,這才做了都城。
可如今只剩下金陵城一個城池,還不能搬了回去,讓這滿門老小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