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優點很多很多。」
聰慧在我們身後笑出來,「是嗎?」她走過來,「你看到聰恕有這麼多優點?我不相信,香港有很多失意的女孩子也不會相信。」
「聰慧!」聰恕不悅。
「二哥哥,你算啦,我不是不幫你忙,你瞧你,弄巧成拙。」她轉頭看我,「怎麼,你真的回英國?」
我點點頭。「我打算到新加坡去轉諧和號飛機。我還未乘搭過諧和號。」
聰慧端詳我:「兩天不見,喜寶,你有什麼地方好像變了,」她終於看到我手上的戒指,「多麼好看的戒指,新買的嗎?」
「晤。」我點點頭,「聰慧,我有點兒事,我要告辭了。」
聰恕說,「我送你。」
「不,不,我自己能夠回去。」我說。
我逐一向他們告辭,勖聰憩送我到門口:「姜小姐,不送不送。」
不用她送。她父親的司機與車子在樓下接我便行了。
我開始明白勖家的毛病在什麼地方。太有教養太過含蓄太過謙讓,表面上看彷彿很美滿,其實誰也不知誰在做什麼,蒼白而隔膜,自己一家在演著一臺戲,自己一家人又權充觀眾——還有更詼諧無聊可憐可笑的事嘛?我也明白勖存姿與勖聰恕怎麼會對我有興趣,因為我是活生生的赤裸裸有存在感的一個人。
我有什麼憂慮?無產階級絲毫不用擔心顧忌,想到什麼說什麼,要做什麼做什麼,最多打回原形,我又不是沒做過窮人,有啥子損失?
哪有勖家的人這樣,帶著一箱面具做人,什麼場合用什麼面具,小心翼翼地戴上,描金的鑲銀的嵌寶石的,弄到後來,不知道是面具戴著他們,還是他們戴著面具。
連對嬰兒說話都要說:「謝謝」,「不敢當」、「請」。
勖存姿有什麼選擇呢?他不能降低人格往荔園去看脫衣舞,或是包下臺灣歌女。他又想找個情婦以娛晚年,在偶然的場合遇見了我——實在是他的幸運。
我的信心忽然充分起來,說穿了大家都一般空虛,至少我與老媽姜詠麗女士尚能玉帛相見,開心見誠地抱頭痛哭。他們能夠嗎?
我保證勖存姿沒有與他太太說話已有二十五年。勖太太那種慢吞吞膩答答的神情,整個人彷彿被豬油粘住了,拖泥帶水的……忽然之間我對他們一家都惡感有加,或者除了聰慧,聰慧的活潑雖然做作,可幸她實在年輕,並且夠誠意,並不討厭。或者也除了聰恕。聰恕的羞怯淪為娘娘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聰恕像多數女性化的男人,他很可愛,他對我好感是因為我體內的男性荷爾蒙比他尚多。
我不喜歡勖聰憩。對方家凱毫無意見。厭惡宋家明——他光明瞭宋家似乎還不夠,尚想改革勖家。勖存姿並不見得有那麼笨,再不爭氣的兒子跟女婿還差一層肚皮。宋家明除了得到聰慧的那份嫁妝,也沒什麼其他的好處,他應該明白。
在這次短短的聚會中我把勖家人物的關係分析得一清二楚,很有點得意。
回到勖存姿的小公寓,他本人坐在客廳聽音樂喝白蘭地。老實說,看見他還真的有點兒高興。
因為我一向寂寞。
「哦,」我說,「你來了。」
他抬起頭,目光炯炯,說:「你到過我大女兒家嗎?」
「是。剛回來。」我答。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避開他們。」
「是,我是故意上門去的。」我說,「很抱歉,你是生氣了?怕親戚曉得我現在的身份?」
勖存姿說:「我不怕任何人,你把我估計太低了。」
「或者我把自己估計過高。我尚未習慣我已把自己出售給你一個人。」
他沉默一會兒。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