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李莉莉女士無恙,應當高興才是,但是小郭與求真同時失望得了不得。
真黑心。
小郭輕輕說:「她的異性朋友是一個富商,從前是她的戲迷,聽說他倆已論到婚嫁。」
什麼!
小郭先生說下去:「卜小姐,我們不能對他人要求太苛,我們只希望人人可以安居樂業。」
「是。」求真低下頭。
「也許她真的忘了金雷,也許她沒有,但五十多歲的她還有一段很長的日子要過。」
求真點點頭,「你見過她?」
小郭答:「她保養得很好,風韻猶有。」
又坐了片刻,求真告辭。
呵沒有人等人一輩子了。
戲假情真確是一個破戲,女主角沒有等男主角。
老總沒有等他的初戀情人,而她,卜求真,也終於會找到新人。
回到公寓,求真想重看那出戲,不知恁地,按錯了錄映機的組掣,等到發覺,整套戲已被洗得一乾二淨。
求真也不覺得有什麼遺憾,時間總要過去,人們的記憶系統裝不了那麼多東西,總得淘汰一些回憶。
於是,最難忘的人與事也終於會被忘記。原著人之夢公私兩忙,往往由早上六時做到半夜,六個月之後,長期疲勞漸漸現形,有一日,彎腰用蓮蓬頭洗頭,水聲嘩嘩,十分痛快,忽然之間,聽到輕微鼻鼾聲,誰,誰在打鼾?一嚇驚醒,原來是自己在站著洗頭當兒躲了一覺,人,有時會累成這樣。
於是慢慢就不大同情失眠人了。
匆匆梳洗完畢,立刻要坐下趕稿,星期一至七,月頭到月尾,年初到年終,絕少告假,寫稿只得一個秘訣,便是寫寫寫寫。
有沒有想過不寫?有,天天有,可是你瞧,什麼都從寫稿而來:自尊、自信、開銷、節儲,同時又光明正大地消磨了時間,故不敢不寫。
有時候真是蠻累的。
晚上渴睡,家人如還在身邊報告事務,便會對之說:「我不行了,明天再說吧。」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訓練有素,將來百年歸老,也可以這樣對老伴說:「我不行了,來生再見吧。」
不過此刻,第二天又起來了。
幾乎完全沒有娛樂,只能抽出片刻看看報紙雜誌,為什麼這樣自苦?有許多工夫,假手他人,說不定將來就要後悔,還是今朝努力點好。
偏偏百上加斤,害了傷風。
流行性感冒病毒,不知坑了多少英雄好漢,許多人做手術也不過七天出院,好人一樣,但是傷風卻往往要兩三個星期才能痊癒,哼唧哼唧,去了半條命,又怕傳染給家人,一定戴口罩,再加上戴眼鏡,戴頭箍,整個臉重得似要跌出來。
還怎麼伏案苦寫?不如去休息吧。
躺在床上,無限內疚,掛住工作,真佩服脫稿成習慣的作者,多瀟灑,完全不在乎下一段稿子從何而來,確有過人之處。
終於墮入夢鄉,還在唉聲嘆氣。
精神漸漸安寧,籲出一口氣,失去知覺。
不知道靈魂有沒有去到離恨天。
飄緲間忽然聽到一陣笑聲。
還不止一個人呢,笑聲一如銀鈴,悅耳無比,不禁脫口問:「誰,誰?」
「醒,醒……」
我睜不開眼睛,只得說:「別吵我,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醒醒,我們這班人很難聚集在一起。」
我呻吟,&ot;小姐們,饒了我,我實在起不了身。」
有人同情地說:「替她敷一把熱水。」
另一位說:「給她做一杯釅釅的龍井。」
還有一個更佻皮,「寫寫寫成日價亂寫,活該累,寫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