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覺牢牢拉住她的手,“你的侍女我已經吩咐下去,你要是回去恐怕她們還得勞煩照顧你。坐下,沒事的,看看我給你準備了什麼。”
他從馬車的夾板中拿出好大一個包袱,解開一看,全是雪白蓬鬆的狐衣,還有一件黑茸茸的黑熊皮襖。皇甫覺將它拎到燕脂眼前,她生性好潔,嫌惡的別開臉。
皇甫覺笑嘆,“傻丫頭,這可是能保命的好東西。”
他閉上眼,往後一仰,“快點換上。”
燕脂早就感到了寒意,儘管手裡一直抱著暖爐,涼意還是從腳底一絲絲蔓延開來。
他拿出的一套狐皮衣衫做工甚是精緻,幾乎看不出針腳的痕跡,袖口衣襟之上俱繡著古紋雙蝶。燕脂心下喜愛,也知自己是萬萬禁不得凍。偷覷了一眼皇甫覺,便背轉了身子,解了羽緞斗篷,徑自換上。
她剛一坐好,皇甫覺便睜開了眼,見她只著了狐衣,搖頭喟嘆,“你呀,偏愛些華而不實的。”自然而然的拉過她的手。
燕脂掙了幾下,發覺一股熱流源源不斷的從他手心傳遞過來,雖不在掙,面上卻依舊冷冷淡淡。
側耳傾聽著外面的聲音,只有踢踢踏踏的馬蹄聲和短促的號角,整支隊伍像是突然間沉寂下來,天地空曠的可怕。
燕脂輕輕開口,“情況會有多糟?”
皇甫覺一直笑望著她,眸光柔和專注,“若只是有霧,最多會有人跌入懸崖,損傷不會過百。若再有其他情況,那便難說了。”
其他的情況,燕脂看著泛紫的指尖,氣溫的劇降,算不算?只這一會兒,她已經覺得車內無處不在冒著冷風,只餘手心一點溫熱。
眼前的男人依舊笑語晏晏,千百人的生死都不能讓他的笑容淡上一淡。抑制不住心中泛起的憎惡,若不是他的一意孤行,怎麼會落入如今這樣的局面!
一朝天子,半朝重臣。若都葬身此地,皇朝的天便塌了一半。
皇甫覺將黑熊皮襖與她披上,張開雙臂攬住她,低語道:“別這樣看著我,看的人心都碎了。在你心裡,我就該著十惡不赦了?”
一到他懷裡,寒意便被溫熱摒除,他身上有淡淡松脂的香氣。理智尚在猶豫,身子已自發的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燕脂將頭靠在他肩膀上,只覺像是依偎著溫溫的大火爐,尚不忘冷冷的哼一聲。
皇甫覺呷笑,拍拍她的頭,“困便睡一會兒。”
能睡也是一種福氣,今夜,怕是有許多人睡了便不能再醒來。
始終有一股暖流環繞周身,懶洋洋的,意識逐漸模糊。
一聲長長的淒厲。
燕脂猛地睜開眼,周圍有夜明珠淡淡的光。低柔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醒了?”
幾乎是瞬間燕脂便清醒過來,雙眼因羞怒閃閃發光。他的雙手雙腳都盤在她身上,整個將她禁錮在懷裡,兩人幾乎親密無間。
怒氣來的很快,不明所以。她幾乎是惡狠狠的從他懷抱中掙脫開來。皇甫覺一怔,隨即便笑,拉長了語調,“小騙子——”語氣繾綣,意有所指。
剛一接觸空氣,燕脂便激靈靈打個寒戰。
氣溫竟然已經這樣低了。
車裡已經像是個巨大的冰塊,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
外面聽不到任何聲音,沒有馬的噴鼻聲,沒有車輪的轆轆聲,剛才那聲長長的尖叫似乎只是她夢中的幻覺。
馬車已經不再前行。
燕脂的心一寸寸冷下去。連同剛才那種又羞怒又不安的心情頃刻冰封。黑眸靜靜轉向皇甫覺,“我們現在在哪兒?”
皇甫覺在榻上舒展了一下四肢,意態慵懶,“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們就要被活埋了。過來,隨為夫逃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