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李旭認識的劉弘基,在兵營的這一個多月,日日和大夥一起呼酒買醉的劉弘基和草原上那個高大威猛的漢子幾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有時候,李旭甚至懷疑劉弘基是否有個一摸一樣的孿生兄弟。
“怎麼守?”李旭低聲問。
“首先,咱得穩住自己,穩住身邊這幫弟兄!高麗人不敢跟咱大隋主力正面對決,只要懷遠鎮的軍心不散,咱們就有盡力一博的機會!”劉弘基想了想,說道。
“我盡力而為!”李旭仔細想了想,鄭重答應。
對職位低微,從軍資歷僅僅有一個月的劉、李二個人而言,穩定軍心並不是舉手之勞。能託關係來懷遠鎮從軍的人,家中背景都不太差。當初大夥都是為了避免上戰場送死而來,包括李旭和劉弘基,何嘗沒抱著同樣的打算。如今安全之所變成了危險之地,誰還有心思聽兩個新人的。即便他們是唐公嫡系,也不能讓大夥拿身家性命去冒險。
但有了近一個月的酒肉交往,大夥就都是朋友,朋友之間自然可以交心,包括交流對眼前局勢的判斷。
這個交心的機會不用李旭刻意去找,當他和劉弘基商量好了對策繞回自己在軍中的住所時,平素幾個說得來的朋友早已等在了屋子門口。王元通、齊破凝、秦子嬰、武士彠、張德裕…。熟悉的面孔一個都沒少。
“二位,可把你們兩個盼回來了!”遠遠地,齊破凝就上前打招呼。
“我和劉大哥剛才去辦了點私事!”李旭笑了笑,低聲回答。第一次有目的性地和人交往,他覺得格外彆扭。
這種扭捏的表情在眾人眼中卻變成了神秘。他是唐公的世侄,軍營裡所有人都知道。兩個人剛才遲遲不歸,肯定被唐公召去議事了。而議事的結果,則涉及到大夥的身價性命。
“劉,劉大哥,李兄弟,你們,你們還好吧!”秦子嬰涎著臉上前問候。平素身子單弱的他突然“胖”了起來,從脖子到膝蓋都鼓鼓囊囊的,活像一頭攢足了秋膘的糟牛。
“當然好了,難道你希望我們凍死不成。大夥在這站著幹什麼,有事進屋去說。冰天雪地的,你們不嫌冷麼?”劉弘基打了哥哈哈,扭開門鎖,把大夥讓進屋內。
“對,對,咱們進屋說,進屋說,老齊,把你弄的酒趕快找人抱進來!”王元通陪著笑臉答應,邁開腳步率先向裡走。全身上下六、七把刀互相碰撞,每走一步,都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
劉弘基笑了笑,依次把大夥讓進了屋,虛掩了門,吹著了炭盆裡的火,又順手在火盆上方吊了一個裝滿水的銅壺,然後才慢慢吞吞地問道:“幾位兄弟這麼晚了不去睡覺,找我們有事情麼?”
“沒事,沒事,就是過來看看!”王元通擦著臉上的汗,話說得吞吞吐吐。
“真沒事兒?”劉弘基明知故問。眾人既然不說實話,他也樂得跟大夥兜圈子。扯閒課比耐心,他不信在座的有誰比得過自己。
“劉哥,咱們都是好兄弟,對不?”齊破凝是除了劉弘基外年齡最大的人,定力也最差,實在熬不住了,第一個把話頭引向正題。
“那當然,一入軍營,大夥就都是過命的交情。沙場上,能救你性命的只有身邊兄弟!”劉弘基爽快地回答。
“過命的交情,過命的交情!”秦子嬰瞬間白了臉,連連說道。他對沙場兩個字太敏感,聽到有人說及,心跳得就喘不過氣來。
“好兄弟有話得直說,不能藏著掖著,對不?”齊破凝推了一把秦子嬰,繼續追問。
“是啊,朋友貴在交心。若是有話只說半句,那還是什麼朋友!”劉弘基用銅籤子捅了捅炭火,笑著回答。
火盆裡已經有粉色的烈焰跳了起來,燒得銅壺滋滋有聲。屋子裡的溫度漸漸高了,每個人的臉都被火光映成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