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騎軍左翼,跟我上!”李孟嘗舞槊狂喊,然後一馬當先,衝向敵軍右翼。千餘名騎兵跟在他身後,揚起遮天煙塵。
“其餘各團,隨我來,殺到他們身後!”李旭手中黑刀前指,再度指向敵陣中央。叛軍的精銳剛才跟著大夥的戰馬兜了個不大不小的圈子,此刻正在他們自家的中央偏左方向調整。眼下,李子雄的中軍附近剛好有個突破點。
三路騎兵,捲起三路煙塵,再度撲向叛軍。“他們又殺回來了!”敵陣中響起驚惶的叫喊,雖然抱著必死的決心,但兩度被對手刺穿本陣的事實,已經在每個人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陰影。敵人又殺來了,第三次,大夥攔得住麼?無數雙眼睛看向李子雄,無數人身體顫抖,臉色灰白,卻依舊緊握手中的木棒、竹籤。
“弟兄們,你忘了為什麼而造反麼?”李子雄舉起馬槊,大聲喝問。勝負的機會只在電光石火之間,在敵軍第二次突破自家佇列的時候,李子雄就明白今天戰鬥的結局。他已經沒有機會再驅動那些亂軍衝擊宇文述的本陣,而官軍的本陣傳來的喊殺聲卻正在減小。放眼望去,已經看不見擔任阻截敵軍主力任務的那些弟兄們的旗號。映入雙目的,全是官軍土黃色的號衣。
“不去遼東,不去遼東!”身邊的親兵們齊聲高呼,眾將領淚流滿面。麾下這六萬多弟兄,其實是楊玄感將軍手中的最後一支精銳。今天大夥戰敗,已經意味著這次舉義的徹底失敗。老天不願意亡大隋,關鍵時刻派了個瘋狂的少年將軍出來,使得暴君和他的朝廷得以繼續苟延殘喘。但是,大夥還要繼續戰鬥下去,因為此戰已經不再關乎成敗,而是關乎為將者的榮譽。
“寧死河南,不去遼東,寧死河南,不去遼東!”喊聲越來越大,淒涼悲壯。衣甲單薄,兵器簡陋的叛軍士卒邁動雙腿,咬著牙關,迎向呼嘯而來的戰馬。一個人被馬槊挑飛,又衝上去一個。兩個人被戰馬撞倒,又衝上去兩個。
既然已經沒有了活路,他們又何必畏懼死亡!
“更我來!”一名叛軍將領揮舞著長刀,帶領百餘名士卒,分開人群,撲向李旭。
“弟兄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啊!”一名山賊出身的將領高舉著斧頭,奔走呼號。
“隆隆隆!”戰鼓聲猶如驚雷,震得人頭皮發炸。
“嗚嗚――嗚嗚”號角聲淒厲如歌,刺得人脊背生寒。
兩支同樣面孔,同樣服色,同樣語言的隊伍廝殺在一道。他們也許互不相識,也許就是左鄰右舍,也許是自小拍著泥巴一同長大。為了不同的目標,在不同旗幟下面,相對著,舉起了手中的兵器。
第三次突擊進展不像預料中般順利,作為主將的李旭明顯感受到了前方的阻力在不斷增大。失去活路的叛匪們拼命了,寧可被馬蹄踩爛,也要拼著性命給對方來上一刀。轉眼間,旭子身上又添了兩道傷口,雖然都不重,卻痛得眼前發黑。
不遠處出現一排長矛,是李子雄帶著自己的親兵迎了上來。旭子不敢冒被困在敵陣當中的危險,斜向撥轉了戰馬。張秀跟著他,高高地揮舞令旗。千餘名弟兄再次轉向,斜著切出一道血色弧線。
弧線邊緣,不斷有弟兄被敵軍刺下馬,也不斷有敵軍被戰馬踏翻,被長槊挑飛。“加速,加速,不要戀戰!”旭子用力揮舞著彎刀,呼喊聲猶如狼嚎。他擦著李子雄的中軍衝了過去,耳畔,流矢噝噝作響。
大部分弟兄們都成功突破敵軍阻攔,只有隊尾的幾十個人被截住。猶如投入大海中的幾粒石子,他們很快就被亂軍淹沒了。敵人的佇列已經不能稱為佇列,他們在各自為戰,為了殺一個敵人,不惜把自己的隊伍擠成了一鍋粥。
“他們敗了!”李旭在心中確認,狠狠夾住馬肚子,撞翻身邊的最後幾名攔截者,衝向指定的終點。
“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