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問一直不曾移開視線,始終與她四目相對,卻忽然低下頭去,指尖在她的手心裡輕輕划著:“我生來卑微如螻蟻,本就不值一提,難過的只是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匆匆離去,皆不得善終,而你,是我此生最深愛的妻,我這麼沒用,一無所有,不僅不能保護你,還帶累你如此辛苦為我擔憂,我這個夫君當的真是太不稱職了……”
墨問寫完,百里婧沉默了,這種話墨問之前也說過,可這一次他如此篤定地說,你是我此生最深愛的妻。他毫不吝嗇地告訴她,他深愛著她,無論是護城河畔身中九箭命懸一線之時,還是此刻重傷未愈虛弱不堪之時,他答應了不愛她,可他的所有言行都明明白白地讓她知道他多麼愛她,他是個我行我素、固執己見的人,沒奢求她的回應,他一如既往地堅持他自己的心,與病弱毫無關係。
他越是說得自然而然,百里婧心裡越是混亂,墨問的高明之處正在於此,第一次對她說我愛你,她還能果斷地命令他以後不準再說,因為她永不會愛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她的底氣越來越弱,到如今已然不能再斬金截鐵地命令他不準愛她……
不管是出於愧疚還是慌張,百里婧的思緒被墨問攪得一團糟。
見她默然,不給回應,墨問又繼續寫:“你為我做的所有,我都記得,我定會養好身子,不再叫你擔心。我還想著,若是身子好了,我便入仕,在朝中謀個官職,替父皇和社稷分憂,總不至於還被人叫成廢物……”
百里婧聽罷,大吃一驚,對上墨問的眼睛,驚問道:“入仕?為官?!”
見她如此激動,墨問握著她的手,微微一笑,低下頭去,在她的手心裡輕輕印下一吻。
百里婧的臉立刻便紅了,她記起了清晨在“鳳儀池”裡,她替他做過什麼,用的就是這隻手,可是為何墨問的神情能這般無害聖潔,全然看不到半點汙穢和**。
百里婧頓時為自己的齷齪心思羞愧不已。
墨問似全然不知她的窘迫般繼續寫道:“這些年獨自住在這裡,些許讀了幾本書,朝堂之事雖然並不大懂,但可以慢慢學……莫要為我擔憂。”
百里婧記起少時太傅曾說過,男兒的志向應在朝堂或者邊疆,如今連一直與世無爭的墨問也起了這種念頭,百里婧沉默了半晌,掙扎著開口道:“墨問,我知道你受苦了,這些苦都是因我而來,我請求你不要怪赫……”
她說到一半卻打住,笑了聲,搖搖頭道:“沒什麼……入仕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最要緊的是把身子養好。”百里婧抬頭掃向一旁立著的小廝和丫頭,道:“遠山去了,你的身邊沒個貼心的人不行,你好好想想,府中還有誰做事仔細周到,便讓他來你身邊伺候。”
話題轉移得快,墨問卻在百里婧的吞吞吐吐裡明白了她想說什麼,他受了九箭之傷後想起入仕為官,她一面擔心他,一面又怕他追究起這九箭的責任來。剛才她的口中沒有吐出聲的名字是“赫”,她以為這萬箭穿心的毒計是司徒赫設下的,所以她求他不要怪罪司徒赫,她怕司徒赫受到牽連。
殊不知司徒赫算什麼,她那舊情人的心機能抵得上十個司徒赫……不過,既然她沒說出口,他便不提,但是要報的仇、要雪的恥還是一絲都不能忘。
墨問搖搖頭,從領口扯出一條錦繩來,繩子下面串著那塊深海血珀的哨子,墨問緊緊握著哨子,在她手心寫道:“這府裡誰都不能貼我的心,我有了它便夠了。你今夜能否來偏院陪我,我一人大約會睡不著。”
他如此坦蕩直言不諱,態度還是那般溫和,百里婧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點點頭:“好。”又看了看升起的太陽,眉心微微蹙起,卻耐著性子囑咐:“你乖乖把藥喝了,回床上躺著,不許再讓我擔心,知道麼?”
墨問寫:“你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