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不同連連點頭,道:“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在下對貴派心嚮往之,恨不得投入貴派門下,不知大仙能加引薦麼?”那人微微一笑,道:“要投入本門,當真談何容易,那許許多多艱難困苦的考驗,諒你也無法經受得起。”另一名弟子道:“這裡耳目眾多,不宜與他多說。姓包的,你若真有投靠本門之心,當我師父心情大好之時,我可為你在師父面前說幾句好話。本派廣收徒眾,我瞧你根骨倒也不差,若得師父大發慈悲,收你為徒,日後或許能有些造就。”包不同一本正經的道:“多謝,多謝。大仙恩德,包某沒齒難忘。”鄧百川、公冶乾等聽得包不同逗引星宿派弟子,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世上竟有如此卑鄙無恥之人,以吹牛拍馬為榮,實是罕見罕聞。”
說話之間,一行人已進了一個山谷。谷中都是松樹,山風過去,松聲若濤。在林間行了裡許,來到三間木屋之前。只見屋前的一株大樹之下,有二人相對而坐。左首一人身後站著三人。丁春秋遠遠站在一旁,仰頭向天,神情甚是傲慢。一行人漸漸行近,包不同忽聽得身後竹槓上的李傀儡喉間“咕”的一聲,似要說話,卻又強行忍住。包不同回頭望去,見他臉色雪白,神情極是惶怖。包不同道:“你這扮的是什麼?是扮見了鬼的子都嗎?嚇成這個樣子!”李傀儡不答,似乎全沒聽到他的說話。走到近處,見坐著的兩人之間有塊大石,上有棋盤,兩人正在對弈。右首是個矮瘦的乾癟老頭兒,左首則是個青年公子。包不同認得那公子便是段譽,心下老大沒味,尋思:“我對這小子向來甚是無禮,今日老子的倒黴樣兒卻給他瞧了去,這小子定要出言譏嘲。”
但見那棋盤雕在一塊大青石上,黑子、白子全是晶瑩發光,雙方各已下了百餘子。丁春秋慢慢走近觀弈。那矮小老頭拈黑子下了一著,忽然雙眉一軒,似是看到了棋局中奇妙緊迫的變化。段譽手中拈著一枚白子,沉吟未下,包不同叫道:“喂,姓段的小子,你已輸了,這就跟包的難兄難弟,一塊兒認輸罷。”段譽身後三人回過頭來,怒目而視,正是朱丹臣等三名護衛。突然之間,康廣陵、範百齡等函谷八友,一個個從繩網中掙扎起來,走到離那青石棋盤丈許之處,一齊跪下。包不同吃了一驚,說道:“搗什麼鬼?”四字一說出口,立即省悟,這個瘦小乾枯的老頭兒,便是聾啞老人“聰辯先生”,也即是康廣陵等函谷八友的師父。但他是星宿老怪丁春秋的死對頭,強仇到來,怎麼仍好整以暇的與人下棋?而且對手又不是什麼重要腳色,不過是個不會武功的書呆子而已?康廣陵道:“你老人家清健勝昔,咱們八人歡喜無限。”函谷八友被聰辯先生蘇星河逐出了師門,不敢再以師徒相稱。範百齡道:“少林派玄難大師瞧你老人家來啦。”蘇星河站起身來,向著眾人深深一揖,說道:“玄難大師駕到,老朽蘇星河有失迎迓,罪甚,罪甚!”眼光向眾人一瞥,便又轉頭去瞧棋局。眾人曾聽薛慕華說過他師父被迫裝聾作啞的緣由,此刻他居然開口說話,自是決意與丁春秋一拚死活了。康廣陵、薛慕華等等都不自禁的向丁春秋瞧了瞧,既感興奮,亦復擔心。玄難說道:“好說,好說!”見蘇星河如此重視這一盤棋,心想:“此人雜務過多,書畫琴棋,無所不好,難怪武功要不及師弟。”萬籟無聲之中,段譽忽道:“好,便如此下!”說著將一枚白子下在棋盤之上。蘇星河臉有喜色,點了點頭,意似嘉許,下了一著黑子,段譽將十餘路棋子都已想通,跟著便下白子,蘇星河又下了一枚黑子,兩人下了十餘著,段譽吁了口長氣,搖頭道:“老先生所擺的珍瓏深奧巧妙之極,晚生破解不來。”眼見蘇星河是贏了,可是他臉上反現慘然之色,說道:“公子棋思精密,這十幾路棋已臻極高的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他連說了四聲“可惜”,惋惜之情,確是十分深摯。段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