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不親自熬漿子,怎麼固定竹篾?」廖程明扔給伏城一把彎削刀,「竹篾做的框架就是獅子頭的骨,骨頭固定不好,獅子大半廢掉了,只能重做。你爸沒教過你?先說好,傷著手我不負責,你自己看著辦。」
伏城拎著刀搖頭。「我爸沒來得及教完,走了。」
「張師傅,您別總在我師弟面前提起我師父,他……」蔣白語氣突兀地插進來,「他心裡不舒服。」
「嚯,你師弟心裡不舒服你就不讓我說了?我偏說!」張一柳扔給他一個筐,裡面全是閃片,每一個只有小指甲蓋那麼大,「紅黃黑,獅批和褲子的閃料你來篩,看見牆邊那個筐沒有?」
蔣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
「每個筐,挑滿,要整片的。」張一柳下定決心要出當年的氣,「你可別馬虎。將來這些閃料都要用在你們身上,挑出顏色錯了的,大小不夠的,可別怪我手下沒縫結實。」
「我要是挑不出錯的呢?」蔣白捏住了筐。
「哼。」張一柳有手藝人的派頭,「你不出錯,我拿天橋獅子張的名字打包票,只要不撕不扯,亮片絕不開線!」
「好,一言為定。」蔣白拎筐走向小山一樣的閃料堆,「張師傅,我師弟將來是要舞獅頭的,您讓他幹活,可以,但是別讓他傷著手。」
張一柳蓬頭垢面,像個出世的瘋子。「我要是傷著他了呢?」
「傷著他?」蔣白無所謂地笑了笑,「傷著他,您門口那個柳樹坑就別想留了。」
「你!」張一柳氣得身體打顫,「你!」
「我怎麼了?」蔣白找一把椅子,坐下挑選閃片,「我失憶了,什麼事都想不起來,要怪您就怪蔣白吧。」
張一柳氣得沒話說。「行,你行,這就是伏弘收來的好徒弟。你!伏城!開始削竹子!」
哇,師哥剛才耍無賴啊,帥炸了。伏城看得眼睛挪不開,小時候只覺得師哥特別好,原來長大了這麼混蛋,還能把張一柳氣死。不過自己老爸確實得罪了人,伏城也不扭捏,找小馬扎,規規矩矩坐穩,開始動手。
張一柳快要氣炸,在院裡走了幾十圈才回來,洗乾淨手,開始挑選伏城的竹篾。「這不行!太厚了!」
一句話,伏城剛才十幾分鐘的工作白幹了。
「重新削!」張一柳非常嚴格,「我都幫你把竹子長短砍出來了,你削都不會削?要你這雙手有個屁用!」
伏城氣鼓鼓的扔下這一邊,重新開始。
「寬4厘米,厚4毫米,少一分差一微都不行。」張一柳痛快極了,「你爸爸不是說佛山獅最好嗎?行,我就給你們做傳統佛山獅,你繼續削,手底下別停。」
伏城一根一根削著,倒不覺得無聊,只是很快會累。以前老爸也是這樣削竹子,每一根竹篾親自比對。兩小時後,張一柳勉強挑出幾大把,又去看看蔣白,金色的閃片已經挑出小半筐了。
「怎麼樣?還刨我柳樹坑嗎?」張一柳問。
蔣白閉了閉眼,眼前一陣光一陣暗,看什麼都是金色的。「我不刨,但您的坑哪天沒了,就是以前的蔣白乾的。」
張一柳一聽,氣得又去院裡走了幾十圈。
伏城完成削竹子任務,又開始用大鍋熬漿糊。漿糊全是大米和糯米現成熬出來的,很甜香。熬完了漿糊,又去幫獅子張裁韌紙,好幾次差點被裁刀壓到指尖。
「滾滾滾。」張一柳讓他閃開,主要是怕自己的柳樹坑沒了,「長這麼高大,沒一點用處,你爸連個獅頭都沒教會你,還想讓你當班頭?」
伏城不說話,聞著漿糊味,肚子裡咕嘰一聲。
這時,許久沒有人來敲響的院門被人叩響,張一柳激動得站起來。「怎麼又來人了?也是做獅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