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命,不可以放棄。他揹負的,是那麼那麼深厚的愛,那麼那麼深厚到只能用一生的幸福來回饋的愛。
前世,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失去了最親最愛的父母。
那一場翻天覆地的大災難,震碎了無數人幸福的夢。大地的嘶吼著,憤怒的撼動著脆弱的地面,硬生生的將他手中尚來不及握住的幸福火光掐滅。
他在災難中出生,他的父母不顧一切的護住了這個弱小的孩子。
然後,那個孩子終於活了下來。帶著滿身的傷痛,帶著滿腔的深厚的愛,奇蹟般的活了下來。
可是,孩子實在太虛弱。早產的孩子帶了一身的病痛,即使碎月再努力,卻也只撐了十六年。
十六年的短短生命,卻有著近十六年的病院臥床的生活。
蒼白若雪的少年,支撐著單薄殘破的軀體,揹負了十六年的病痛。每日每夜,少年都被蝕骨的痛折騰的無法入眠,卻從沒有訴過一句苦。醫生護士都難以置信,緊接著,是錐心的疼惜。明明是無望的堅持,這個孩子,活不過成年。這樣下去,只能不斷不斷的痛。
曾經也有看不過去的人抱著因為劇痛而蜷縮成一團的少年嚎啕大哭。那樣一個有著十幾年資歷的女護士長抱著這個纖細瘦弱的孩子,哭的泣不成聲。
她也有孩子,也是個母親。“……夠了……真的夠了,孩子……”
少年聽了,有了轉瞬的愕然。隨即淺淺的笑在蒼白的臉上綻開,雲淡風清的說道,“沒關係的,別擔心。痛久了,習慣了也就不痛了。”說著,還安撫的拍著護士長的背,“我沒事,我可以忍住。”
……
太深太厚的愛,卻成了孩子的枷鎖。鎖住了這個才十六歲少年孱弱的靈魂。無法解脫。
* * *
起身,走到窗前。
碎月拉開簾布,一直連綿下著的雨不知何時已然停止。
天依舊有些陰沉,卻逐漸亮了起來。烏雲織出的暗黑幕布被硬生生的撕裂開了一道口子,仿若破曉的光束自那沉重的陰霾中傾瀉而出,映亮了天地。空氣中瀰漫著雨後初晴的清新怡然。
天,晴了。
蒼白的唇邊泛起一絲笑意,清淡無痕。
他會代替這個身體的主人好好的,活下去。連同他的份一併的活著……
少年,硬殼下的柔軟
一小串淺紫色的風鈴懸在窗臺邊上,習習的風一陣陣吹來,風鈴便在這微微的撼動中搖曳,旋轉著柔韌的身姿,敲打出叮噹悅耳的脆響。
碎月從盥洗室走了出來,略顯得有些寬大的浴衣裹住少年纖細的身軀,彷彿一陣風就可以吹跑。
晶瑩的水滴從栗色的髮梢滴落,混著一身的迷濛水汽,將腳下的有些粗劣的木製地板暈染出溼漉漉的一灘灘水漬。
拿了毛巾細細的擦拭著尚且滴著水的栗色髮絲,碎月靜靜的站在桌前,翻看著“他”給他留下的東西。
這個身體的主人已經消逝,卻把記憶留了下來。繼承了他記憶的碎月,將要將他的生命繼續延續下去。“他”留下的東西很少,抽屜內層裡除了這套一室一廳的房子的產權證書之外,便只有寥寥幾件物品。
碎月從抽屜裡翻出了一本厚重的記事本、一張照片還有一張學生證。
拿著照片的手一頓,碎月將照片小心的夾進記事本,塞進抽屜的最深處。他知道,那張早已發黃的照片中的女子,有著天底下最美最溫柔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連同著生命,已成了永久的定格。
將薄薄的學生證拿在手上,淡淡的掃了一眼,碎月有了一瞬間的怔愣。雖然繼承了他的記憶,但碎月卻從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樣一個世界重生。
瀧 荻之月,冰帝中學中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