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魑魅魍魎(下)
晚秋,天漸涼。揚州,謝煙樓。
謝煙樓是揚州新起最繁華的青樓。它的生意之所以如此紅火,只因它這裡的姑娘絕對是整個揚州城裡最漂亮的。不過那些文人巨賈、王侯將相們也多是久在胭脂堆裡打轉的角色,又為什麼會特別喜歡這裡?
還是因為沈二孃這個人。
沈二孃今年頂多三十出頭,卻已經是風月場的風雲人物。據說她出生在官宦人家,年少時便因美貌出名,進而引得各路人物的關注。十六歲那年原本出嫁當地巨賈賀門佐的她,卻在半道被土匪劫去,淪為土匪頭子的壓寨夫人。幸好得一英雄相助,才能重返家門。然而婚肯定是結不成了,父母也無容她之地。她便流落風塵,白手起家,從一青樓名妓到當今說一句話也能讓風月場抖一抖的沈二孃。究竟是無限落魄?還是無限風光?
沈二孃現在在“煙”字房伺侯著。“煙”字房並不經常有客人,沈二孃也並不是經常要伺候別人。這兩件不經常發生的事同時發生了,只能說明一件事:這間房的客人不是一般人。
此刻沈二孃正在不遺餘力地賣弄自己的風情。她穿著若隱若現的薄衣,有意無意的露出一些肉來,並嬌媚地斜倚在房門上,身軀擋住了門。她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著那位客人,那不是情人的眼神,而像是一頭野獸,想要將他活吞掉。
那位客人好像也並沒有什麼不同。雖然他長得年輕英俊,頭上用木髻扎著頭髮,顯得有些女氣。但他此時敞開著衣襟,斜靠著牆,一手持著酒杯,一手持著酒瓶。那架勢,與浪跡街頭的酒鬼乞丐並無不同。
“你堵著門幹什麼?”那年輕男人醉眼看著她質問。
“沒什麼,只是怕你這次又跑了。”沈二孃臉紅紅地噘著嘴說著,一個三十多歲的老鴇竟然會像個小女孩一樣羞澀,這幅景象想必很難得。
年輕男人似乎也懂得欣賞這種難得,他色迷迷地用眼睛掃著沈二孃,將她身上有意無意露出的物件看了個明白。然後將杯中酒飲盡,張口緩緩吟道:
“
多情卻似總無情,惟覺樽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
”
“你知道就好”沈二孃說,“你這回別想走了。”
“哈哈。我念這首詩可不是送給你的”年輕人狂放地笑道,“我不愛你,你也不愛我,何必強說一個情字?”
“胡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愛你?”沈二孃大怒地說道,“要不是有你,我怎麼會有今天?我當然愛你!我為什麼不能愛你?”
“你是為了報恩?”年輕人說,“還是為了我的身份?”
“都不是,我就是喜歡你!想留你和我過一輩子!”
“一輩子?太長了”年輕人悠哉地搖搖頭。
沈二孃氣憤地咬咬嘴唇說:“那麼……一夜。”
“一夜又一夜,一夜再一夜,把我沉醉溫柔鄉;二孃,你又何需如此折騰?”
“呸!別管我叫娘,我才不想聽你說這些屁話。反正今晚也不准你走!”她說完一下撲到他懷裡。她成熟的胴體一下子不僅滾燙而且力大無窮,把年輕男人壓在身下,貼著他的耳朵朝他喊:“折騰?到底是你折騰我,還是我折騰你?”
男人吐吐舌頭無所謂地說:“現在看來是你折騰我。”
“我就折騰你!”沈二孃撲哧一聲笑出來,像累得無力似的倒在他身畔,倦怠地閉上眼。畢竟,她也喝了太多酒。一夜又一夜地喝著,總會要醉的。
既然總是要醉的,為什麼不是現在?於是她醉了,酣然入夢。
他讓她靠著,趁她閉著眼不撒嬌也不撒潑的絕好機會,絕好距離看著她。她老了。一朵飽經風霜的花,盛開,卻即將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