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驚愕的轉頭看雪珂,驚愕的說:
“他說三分鐘之內要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他知道你沒睡,他看到燈光……”老天,他就在樓下,他又是從樓下打來的!何必?何必?何苦?何苦?已經把她趕出門了,已經對她吼過叫過了,已經說出最殘忍的話了,何必再見?何苦再見?她用雙手抱住頭,她的頭又暈了,又痛了,碎成粉的心居然也會痛,每一粒灰都痛,千千萬萬種痛楚,千千萬萬種恨意……門鈴急響,她衝口急嚷:“不見他,發誓不見他!”
裴書盈慌忙走出臥房,關上房門。再穿過客廳,去開啟了大門。葉剛挺立在門外。這是裴書盈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高大的個子,濃黑的頭髮,一對如此深邃,如此銳利的眼光,這對眼睛成了他全身的重點,這對眼睛不是海,不是森林,不是夜,不是日出……雪珂錯了。這對眼睛是火,這個人也是火,一團燃燒著的火,帶著所有火的特質!光亮、灼熱、強烈,而具有摧毀力。“伯母,”葉剛開了口,聲音堅決而沙啞。“我來看雪珂!”
“她已經睡了……”他推開房門,擠進了屋裡,返身關上房門,他注視著裴書盈,低聲說:“原諒我這麼沒禮貌,原諒我深夜來訪,原諒我沒給你一個好印象。我現在要見雪珂,不見她,我不會走!”
裴書盈又驚訝又愕然。但,在這一瞬間,她瞭解雪珂為什麼會為這個男人著迷了。他那麼堅定,那麼倔強,那麼穩穩的站著像一座鐵山。而他的眼睛,老天!這對眼睛裡充滿了燃燒的火焰,他是火,可以燃燒任何東西,可以摧毀任何東西。她簡直有些怕他了,退後一步,她勉強的,掙扎著說:
“她——不想見你!”他抬起眼睛,望著雪珂的房門口。裴書盈本能的攔到那門口去,急促的說:“不行,你不能進去!她剛剛才好了一點,她回家的時候,簡直像個死人……”“我知道。”他短促的說:“我跟著她,走了大半個臺北市。”
“哦?”裴書盈愣住了,她自己都不知道,雪珂曾經走過大半個臺北市。就在她發愣的時候,“豁啦”一聲,房門開了。那個“發誓不見他”的雪珂,正扶著門框站在那兒,她穿著件白衣服,顫巍巍虛飄飄的站在那兒,似乎用根手指頭一戳,就會倒下去。她的眼睛張得大大的,頭髮散亂的披垂在胸前。她望著葉剛,兩眼直勾勾的,一瞬也不瞬。
“你來幹什麼?”她問。
他一看到她,像受了傳染一樣,臉上的血色立刻也沒有了。他和她一樣蒼白,他盯著她,往前邁了兩步。裴書盈退開了,她驚悸而困惑的退得遠遠的,她不知道這兩個孩子在幹什麼,不知道他們到底在玩一種什麼遊戲?只慌亂的體會到:這個葉剛並不單純,這個葉剛不是可以用道德的尺來衡量是好與壞的人。這個葉剛是奇異的;是難解的。但是,她那母性的胸懷裡,有某種軟弱的東西在悸動。這個葉剛,簡直是迷人的!“雪珂,”葉剛開了口,他伸出手去,似乎想去扶她,因為雪珂那樣搖搖欲墜。雪珂的肩膀本能的、抗拒的晃動了一下,他立刻把手收回來,垂在身邊。“我來道歉。我瘋了,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他很困難的說,好像他一生沒說過“道歉”兩個字。“你不必!”她簡短的說。“那麼,我來告訴你一句話!”他更加困難的說,臉色更白了,聲音裡迸裂著痛楚。
“什麼話?”“我要你。”他掙扎著,苦惱的吐出這三個字,像表演特技的人從嘴裡吐出三根鐵釘,每根鐵釘可能都沾著體內的血漬。她的頭微側過去,靠在門上,她的眼光沒有離開他的臉,她不說話,眼底閃爍著懷疑、困惑,和不信任。
“我要你。”他再重複了一遍。“我一生從沒有這麼強烈的要過一個人。這對我是太痛苦的一件事。一件我自己都不願承認的事,它違反我所有的原則。哦,雪珂,我不要傷害你!如果我沒有辦法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