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立場客觀的錫珠,出了主意。
“不!太狠!”
覺羅夫人直覺的排拒。錫三奶奶道:
“我也這麼覺著,可是,我們三爺說的也對,不這麼辦,解不開這個結。”
辦法是:反正容若與佩蓉間的這段情,雖然大家心照不宣,畢竟未曾揭穿過,乾脆假作沒有這回事,只向佩蓉說明容若已屆弱冠,理應娶親,而容若似乎無心及此,請佩蓉勸解。
“但……讓蓉妞勸容若成親,這對蓉妞……唉!”
“太太!對蓉妹妹是狠了些,可是,轉眼她又得回宮去了,這事,懸到幾時才能了呢?”
一番舌燦遵花的唱作,出於錫三奶奶意料之外的,佩蓉並沒表示驚訝或悲痛,只點點頭:
“我來勸他!”
一年宮禁,除了一點情根難泯之外,早已把佩蓉磨成了一座無波古井,喜怒哀樂,都淡化到幾近於無了。她心中何嘗不明白,這御溝,比之牛女雙星的銀漢,還深、還廣,還難跨越。這一番,也不過是“銀漢迢迢暗渡”,終究還是要“忍顧鵲橋歸路”的,今生今世,她已不敢想望。這一生,或者就只能以“又豈在朝朝暮暮”自解了。
她願為容若守,守著她一點貞心。然而,她瞭解也諒解,納蘭家切望容若娶妻,她又豈能要求他為自己不娶?
不是不悲,不是不痛,只是……就權作對覺羅夫人慈愛的回報吧!她強忍心中酸楚,達成了使命。
納蘭府辦喜事了!上上下下的人,在錫三奶奶指揮下,忙得翻了天,喜慶的氣氛,像一鍋滾水,沸沸揚揚。唯一不受干擾,若無其事的是容若。他心裡只有一個意念:這是為盡孝,是為父母娶媳,不是為他自己娶妻;他唯一要娶的、願娶的,只有一個人:
佩蓉。
新人送進了洞房,坐床撒帳,吃子孫餑餑。鬧房的親友,在錫三奶奶勸導下散了。
房中,只剩下燁攆紅燭高照下的一對新人。
心中無喜無悲,只任人擺佈,至此,夜闌人散,被抽離的思想和感覺,又逐漸回來了。
新人,他的……,他抗拒著那兩個字;低垂著粉頸,一身大紅的坐在床沿上。
他依稀想起,他見過的,在珊瑚閣,佩蓉纏綿病榻的那個秋天。
想起佩蓉,他心中又隱隱作痛;他忘不了她勸他順命娶親時的神情;她那麼懇切,那麼平靜,平靜得……
近乎寂滅。她沒明說什麼,他也不是不明白,一座宮牆,就像萬水千山。
她現在在做什麼呢?也許,正默默垂淚;自己今日娶親的訊息,早由五格格帶進宮去。也帶來了她贈送新人的禮物:一支鳳釵、宮花、宮粉。
新人頭上,正插戴著那一支鳳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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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梧溼月冷無聲(1)
容若與婉君之間,是否和諧美滿,是覺羅夫人在容若婚後最關切的問題了。她也曾仔細觀察,容若一切似乎與平日無異,婉君也恰如一般新婦,帶著三分靦腆,七分溫柔,每日容若守著他晨昏定省的禮節,婉君也恰如其份的執子媳之禮,問安、侍膳,進退有節。
她不似佩蓉的清逸脫俗,孤芳自賞,也不像錫三奶奶能說會道,鋒芒畢露,只是一派溫柔安詳,不由得覺羅夫人不疼惜。
愈是疼惜,覺羅夫人愈覺得必須把自己一段心事,做個交代。
在侍過早膳之後,婉君正準備退出,覺羅夫人揮退了從人,留下了她,命她坐到身邊,沉吟了一會兒,道:
“婉君,你知道,我膝下沒有女兒,你雖說是媳婦,婆媳處得好,跟母女也沒什麼分別,這會兒,沒有別人,你只當我是你娘,有什麼話,只管說。”
頓了一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