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住他,「你,你毒死了她。」
「是老太太的命令,生為宋家的人,死為宋家的鬼。」
我驚恐的問:「宋家明呢?宋家明難道睜著眼看那老巫婆毒殺榭珊?」
「他不過是一具傀儡。」宋保羅的聲音低下去,「一直是。」
「她就這樣死了?」我雙眼要噴出火來。
「她輕輕的說:『也好。』然後就沒氣息了,不過是七秒鐘的時間。」
宋保羅喝一口酒,忽然嗆咳起來。
我呆呆的坐在那裡,做不了聲。
他低聲說:「那一片風信子花,杏仁香味的風信子,朵朵含有劇毒,是我親手種的。」
我嗚咽起來。
「後來的事你知道,我們並沒有成功,大哥伴著宋家明自殺了。」他流淚。
我啞聲問:「馬可呢?」
他不答。
「馬可呢?」
「馬可……馬可臨死也見不到榭珊。」他掩住臉,「是父親處死他的。」
我慨嘆,「他真是你們的父親?」
「是,在他們那個時候,君要臣死,不得不死。」
「你父親呢?」
「跟著老夫人,伺機再動,只要有一口氣,他永遠不會放棄機會,他與老夫人是不會死的。」
「冷血的路加呢?」
「你要不要見他?」
「他還活著?」我咬牙切齒,「他比誰都應該死!」
「活著比死痛苦呢。」他說,「難道你不情願死?」
「你為什麼來找我?」我責問他,「為什麼對我說這番話?」
「我自血海中逃出來,猶如爐火中抽出來的一根柴,而你是我惟一的朋友,我能不來見你?」他地笑,猶如一隻夜梟。
我喝得滾在地上,他把我拉起來,「我帶你去見路加。」
「我不要去!」我掙扎,「我不要去!」
「來,你一定要來。」
我與他走出酒吧,那夜下毛毛雨,很有寒意。
我跟著他走很久,到了一間舊屋,宋保羅把門推開,我有點害怕,不敢跟進去,我問:「他是不是缺手爛腳的?他是不是變了怪物?」
「不會,你進去看。」
他把我推進屋子裡去,一個老式的大客廳,陋室空空,只有一張桌子,宋路加坐在桌子面前,他看上去沒有什麼異樣,面孔英俊而冷酷,穿深色的衣裳。就像我第一次見他那樣。
他看到我們進去,忽然揚聲說:「來人哪,將桌上的碗筷撤去,換上我那套黃龍碗來,今日我們宋家夙願得償,要好好的慶祝才是。」
我驚訝的看著他。
宋保羅應他,「來了,來了。」
隔了一會兒,宋路加忽然坐下來,長長嘆息一聲,他吟道:「皆如夢,何曾共,可憐孤如釵頭鳳。」
忽然間我明白了,轉頭問宋保羅:「他瘋了。」
宋保羅點點頭。
我點點頭,轉身走。
雨下得更急,我的酒彷彿醒了,仰起頭,看見無限無極的雨絲落下來,落下來,我拉拉衣襟,躑躅著走到街上。
我大聲說:
「皆如夢,
何曾共,
可憐孤如釵頭鳳。」
我大笑起來,笑很久,忽然覺得無限辛酸,眼淚默默淌下來,榭珊,我念著她的名字,哭得非常暢快,一路向美人魚酒吧走過去,走過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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