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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屋中亮如白晝,張叔夜還真不敢相信,前面盤膝坐在蒲團上的這個形容憔悴的,滿臉皺紋的年輕人就是當今大宋天趙桓。
他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身上也穿得異常的單薄,額角還有一滴汗珠在閃爍。
“張卿,進城已經兩日,身上的傷可已好完全了。”皇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萎靡。
張叔夜聽到這話,感動得眼眶發紅,忙跪在地上:“多謝陛下掛念,都是皮外傷,不要緊的。”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嘆息一聲,以手虛扶:“國難當頭,朕困座愁城,等了這許多日,也只盼到你的救兵。”
“臣無能,三萬鄧州兵損失殆盡,無顏見陛下。”
“不怪你,不怪你,北奴兇狡。就算是朕的第一虎將也被他們圍在太原脫身不得。”皇帝有些傷感:“當初朕若能留楊愛卿在身邊就好了。對了,張卿家,朕聽人說你這兩天都在四下巡視,東京……可守得住?”
“難。”張叔夜站起身來,小聲說:“城上士卒成天鬧餉,士氣不振,怕是不成了。”
皇帝:“我也知道那群人不可靠,至於軍餉,朕的府庫中還有一百萬匹綢緞,準備都發下去犒賞守城的將士。”
“這樣估計也不成。”
“怎麼說?”
張叔夜:“城中秩序混亂,如果府庫一開,只怕會引人哄搶。不用金人進城,我們自己先要亂了。”
“原來這樣,想不到城中秩序竟然混亂成這種模樣!”皇帝手中握著一枚虎符,目光遊離地看著張叔夜,良久,才下決心似地說:“張卿,朕擬將整個京城的防務都託付於你。大廈將傾,國之將亡,需要你一肩將這個重擔挑起來。”
張叔夜嘆息一聲,緩緩道:“陛下,微臣所率三萬勁旅已經喪盡,孤身一人入京,手頭無兵無糧。臣威望不夠,不能統領京畿六萬健兒。”
著話,張叔夜心中突然有些憂傷。鄧州兵的覆滅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過,就算是自身一人入京,對城中抗戰將士也是一個巨大的鼓舞,付出一定的代價也是值得的。只不知道兩個兒子現在怎麼樣了,是否也從亂軍中逃出生天。這也是他心中唯一的牽掛。
進城之後,他受到了城中軍民英雄般的歡迎,並受到了皇帝的褒獎。
到他這個年紀,高官厚祿已經不重要了,對於皇帝所賜下的財物他也不放在心上。
可是,若讓他領銜京城防務卻是萬萬不可。倒不是他能力不足,作為一個老於軍旅的將軍,現在的他的確是主持東京
不二人選。
可是,在感念皇帝厚恩的同時,張叔夜卻清醒地認識到自己並不適合幹這件吃力不討好,並有幫倒忙的可能。
先,京城守軍成分複雜,天子腳下,這些浮浪子弟一個個都有自己的門路,牽了藤帶著葉,自己不過是一個外官,根本指揮不動他們。而且,這次他的部隊全丟在了城外,光桿司令一個,就算做了親征行營總官,也不過是一個擺設。
與其坐在上面無所事事,還不如讓給有能力的人。
其次,最麻煩的是,皇帝已經下達瞭解散各路勤王軍馬的詔書。現在的東京孤立無援,與其在這裡無望地死守,還不如拼死殺出一條血路來。
見張叔夜拒絕。了這一任命,很奇怪的是,蒲團上的皇帝反而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飛快地將虎符塞進袖中,皺了皺眉頭:“若卿不願主持京畿防務,誰可擔任其職?”
張叔夜嘆息一聲:“國。事爛至此,已無力迴天了,若老種在,或還能守住京城。現在金人圍城不緊,陛下正應集中兵力突圍遷都,以做權宜之計,將來再徐圖恢復。”
皇帝的面。色難看起來,他直愣愣地盯著張叔夜。